沈长岁没有推辞,刷刷刷笔走游龙,引得苗东家赞声不息,“居然是颜体,公子这字已显风骨,再过个十几年必是节节登高。”
“过奖。”其实百十多两的交易,立不立契都不重要,自家小叶的原意不过催对方交个定钱,却不想人家就要契书。
沈长岁也乐得写下两份,再找来对面茶叶摊的掌柜(也就是借棚布的那位)做个中人,双方签字画押契书遂成。
苗东家是朗利人,交代好两个时辰后在唐家集南边出口验货后,就带着随从离开。
他常年行商,多次在灵河县的渡口周转货物,今日恰遇盛会,灵河名流聚与山寺,自是要多拜拜,
只是他走上山道时,恰好遇着一队人急步而下,他很有分寸的向对方主人一揖,在对方略略点头回礼后让开了路。
待对方离去老远,随从多看了几眼道:“老爷,这不就是席上提的那位近来被连连赏赐御膳的林学士?咦,他怎得到坝上买东西去吗?”
“嘘!勿看。”苗东家本就慢的步伐更是慢上三分抬步,他眼尾若有似无的扫向坪坝。
片刻不到,竟是扫见林学士一行径直走入刚刚的布摊,更奇怪的是那位学士率先对里面一个花白头发妇人行礼。
他立刻吩咐道:“苗光,你再下去买点香茶,可以慢点上来。”
“诺。”随从知机的应下。
而这边厢,沈小叶完全没有想到自家救的小婴儿,居然是林学士的外孙。
他还连连给自家外婆请罪,说是孩子伤到了脸,家里人都慌神了,刚有人上山通知他,才知众人口中被劫的孩子是他家的。
“十二姐,没有早些来道谢,还请你见谅。
目下,弟欲亲见外孙伤情,改日再登门致谢。”临了,林学士又连连拱手。
外婆林氏把二牛拉过来,对林学士道:“莫要再客气,快快家去,二牛,这边你熟,帮你九叔祖引引路。”
“诶诶,留步留步。”林学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把二牛也走了。
附近好几家摊位的掌柜,亦是县城各商铺的,他们多数人认得林学士。
于是包括岳记绣庄的女掌柜在内的掌柜们,纷纷走过来和沈家打个招呼,毕竟开阔地带他们很容易听到一言半语。
这么多人扯闲篇,沈小叶可应付不来,她当即把外公外婆推出去顶着。
转回到后边和吃饭的大舅母说:“真真见风……”
“嗯?”大舅母斜来一道目光,她立刻止住话头,嘿嘿笑道:“吃饭吃饭。”
今天的饭,香。
……
夏日的中午是炎热的,但山脚边借了山风的光,在午后申时二刻迎来阵阵凉风。
有些躲过正午火辣日头的人,又重新出现在集市和坝上,更有远路的香客将将赶来上山。
而沈小叶这里逐渐又聚起了人气,甚至也有上午没有付钱的人,这会儿又回来结清,他们起初是被那阵骚乱吓的逃离,回过神来才发现没付帐呢。
整个坪坝随着半山腰的钟声和经声再起,越发热闹起来。
有那好事者还因为上午的传奇,专门到此一游。
所以沈小叶的布摊又火了一把,她一尺尺布扯下,收钱收的正高兴之际,壮壮挤过来说:“小叶,苗东家在集外说还想再要几百匹布。”
“两个舅舅不是都在和他交结吗?”沈小叶一拍额头,和大舅母报备一声,迅速跟壮壮挤出来。
两人跳下后边坪坝时,嘈杂声音稍小,壮壮说:“长岁叔说了布匹不够,但苗东家说可以预订一批。
然后,长岁叔就派我来问你的意思。”
“我肯定愿意卖的呀!”沈小叶搓搓脸,她想到自家原料还紧缺着,于是道:“你上去帮忙看着,我亲自去一趟。”
“我护送你。”壮壮用眼扫扫哪儿哪儿都是人,比早上还多,他自己都好不容易挤进来。
沈小叶握拳举臂,还带起一束风:“我也壮着呢!丢不了,走了。”
话音未落,她已冲出柳树下,转眼挤进了人群,壮壮嘟起嘴也坚起胳膊握拳,却是发觉没有小叶的力道。
唉,他好像没有小叶和庚哥儿劲儿大,故事书怎么讲来着?名不符其实。
沈小叶并不知壮壮受到了小小的打击,她像一条小泥鳅一样,从人群空隙里穿过。
不多久挤进南边一个少有人行的岔道口后,很是得意洋洋。
却此刻,耳朵响起:“给你开个路,苦麻我也!”
低头一看,原来是小玄猫,它的毛都挤乱了,沈小叶差点忘了它先自己一步穿入人群,伸手道:“谢谢啊,明天专门给你网一兜鱼炸鱼干。”
“这还差不多。”小玄猫抬起爪子刚要与她握上又忽得收回,并传音:“这地下有动静。”
她俩此刻行走在唐家集南侧老旧的牲口棚后,其实棚没怎么使用过,据说占了谁家的地主家一个劲儿的要钱,唐家集就弃用了此处,另在前排几尺又起了棚。
但由于骡马牛羊在新棚的另一边交易,小岔道的气味也不大好闻,若非熟悉地利基本没人愿走。
“什么动静?”沈小叶不由放轻了脚步,猫着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