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沈长岁,差点撞到人,他抬头道:“报歉。”
“长岁兄?”对方却是学馆同窗岳锦轩,“这时节,你怎的敢在街上闲逛。”
“原来是岳兄。”沈长岁一礼未曾行完,就被对方把住手臂,“长岁兄,我刚好要去先生家,同去可好?”
“改日吧。”他准备单独见先生,虽然沈长岁方才托镖局常二当家,想找他那在县衙膳堂的小舅子打听。
但身有进士功名的先生那里,也必要见见。
“别呀,你不想知今日缘由?先生人脉极广的。”岳锦轩自认没有他这个少年童生脸面大,同行利于自己完成老爹交代的打探任务。
对方不松手一直劝,沈长岁拗不过他的死缠烂打,便答应下来,这可苦了沈小叶两个人,在城外左等右等不见舅舅出城。
“二牛哥,你在这等着,我去迎一迎舅舅。”想也知道,沈小叶没从茶客们议论中得到有用的消息。
林二牛摇头:“长岁表叔专门交代,要我出城后看住你不许再进城。”
“你能看的住?”沈小叶举了举右拳示威。
林二牛自知打不过她,下意识的战术后仰,马上又立直挺胸:“看不住我就跟你走。”
沈小叶被他的大义凛然惊怔一息,立时拎起背篓大步走向城去:“跟上。”
“小叶……”林二牛十分无奈的追上她,嘴里还不停的劝说着。
沈小叶不为所动,然而行不过百丈,就有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疾来。
在行人纷纷避让之际,这十几匹马忽得勒缰,掉转马头停在了同样退向路边他俩。
“你们,怎么少了一个?”赵小旗已然换回本来装扮,他执着马鞭问向两人。
林二牛顶着压力拽拽沈小叶,他可没忘了之前赵百户识出小叶女子身份,先她一步回道:“表叔回去买些东西,马上就来。”
“是么?”赵小旗显然不信,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数息才道:“不如,我带你俩去接接他。”
“不用不用,我们就在城外等。”林二牛快速摇头。
赵小旗却鞭指沈小叶:“我问的是她,你别拽着。”
沈小叶眼见十几匹马上的拱卫司兵士(低阶稽查之职亦称缇骑),很识实务的道:“舅舅让我们等着。”
赵小旗随手指了队尾一人,道:“你在此陪他们等着,什么时候沈童生来了,再归队。”
“喏。”队尾叫张虎的缇骑迅速下马应诺。
赵小旗可不是随便一指,主要张虎在百户询问这三人的时候,早已快马到九梨村核实过他们的身份。
沈小叶看着远去的十几匹马,十分无奈的扒下背篓,退到路旁柳树下就地一蹲,她这叫不叫弄巧成拙?
还不如一直守在茶棚那儿,也不会轻易被看到,可惜后悔两字造出来就是用来后悔的。
好在她很快冷静下来,摸出铜板找林二牛到茶棚买来冰饮,很殷勤的请张虎。
时间流逝,眼看已经正午,她吨吨吨喝过两次水,才瞄见舅舅的身影。
沈小叶平地一跃窜出,把个张虎唬了一跳,看清她迎上的是沈长岁之后,他利落翻身上马。
看在沈长岁小小年纪中童生的份上,留下“告辞”两字,随即打马离开。
“舅舅?”沈小叶听出了暗示,手里不忘给舅舅打开水筒。
吨吨吨,沈长岁几乎把剩下的水灌完,他顶着大太阳走了快两刻钟,实在热得很。
喝完才说:“二牛,去前面寻辆车捎我们一段儿。”
“好。”林二牛不知是故意支开自己。
这头儿,沈长岁抹着汗大步退至道边,低声道:“事儿不小,陆观很有可能跟林家大老爷廷杖去官还有关系。”
“廷杖?!”能打死人的,沈小叶看过某些纪录,凡廷杖者去衣,厚绵重毰迭覆,示辱而已,但轻则卧床数月,重则致残,再重丢命。
实打的话,杖上倒刺钩肉,内里五脏六腑都能打碎啰。
沈长岁微微颔首:“先生的意思,他暂时会被看押的很紧,我们一时接近不得也不要去接近,详情回去再说。”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林二牛喊道:“表叔,有回去唐家集的牛车。”
“来了。”沈长岁示意沈小叶跟上,近前发现赶车的老汉是唐家集上卖杂货的。
老汉在往常可是极其爱惜黄牛的,轻易不搭人借车。
可见是沈长岁,连忙和孙儿把车上的货物挤了又挤,让三人坐的宽敞些。
此间,有了功名之后的在乡里自是被人尊敬礼让,出远门甚至无须路引所辖,要知道考中秀才之后,他和沈家就跨入士的阶层,自有士人富豪结交,完全不是普通农户可比。
不仅有廪米银可领,还能优免徭役,即便经商亦不会轻易为人所欺。
所以千万别以为秀才是穷酸秀才,也因此,沈长岁才会安稳定居后,借给书店抄书机会,领着侄子拼了命的学习四书五经注解。
真的是头悬梁锥刺骨,死记硬背好些原文和范题。
才在全家勒紧裤腰带供他一人进学馆的情况下,短短一年通过县试府试。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