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靖安司和神策卫之外,看守这偌大皇城的,还有皇家亲军六卫。
兵部衙门外的廊道上,穿着明亮盔甲,腰间胯刀的金吾卫百户郭在义走过来闲谈:
“李大郎,听说你们靖安司的那张俨千户,昨日儿栽了?”
轮值巡视,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得站得挺正板正,站岗站久了,找个文武官员们看不到地方摸摸鱼,摆龙门,是基本操作。
李新年息还未得知这个消息,留了个心眼,问道:
“郭百户,他如何栽的,今日我还没去衙门点卵呢。”
那郭在义看看了四周,低声道:
“不还是那薛逆的案子嘛?可让那厮把薛焕给追到了,可不知从哪,竟然冒出一个天象境界高手啊。”
李新年面上惊讶道:“天象境,那他不是人没了?”
郭在义脸上一副万幸的模样,呸呸道:“人倒是没死,但听说,当场断了一只手臂,还被剃了个光头……”
李新年“啊”了一声,“这可如何是好?”
心里却是在想……这踏马可太好了。
“谁晓得呢……”郭在义摆摆手,又凑过来说:
“不过这张俨倒是个坚韧不拔的玩意,今天上午顶着个大光头,带着伤来轮值,下午,竟又去找那薛逆了。”
“这寒门出身的修行高手就是不一样……”
这时,一身穿绯袍的中年官员双手背后,步履加快地朝这边走来。
郭在义连忙行礼,道:“拜见曹侍郎。”
李新年这才知道此人的身份,也跟随行礼。
这里面是兵部衙门,自然就是兵部的侍郎。
这曹侍郎路过之时,目光向李新年这边扫了一扫,却忍不住上下打量两眼,立刻停住步子。
“你父是已故婺县知县李平山?”
李新年正色道:“正是先父。”
曹侍郎又盯着李新年看了几眼,叹口气,道:
“你的长相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想当年,我与你父,是同年的进士,也算的是好友。”
李新年面色古怪,一个孙乾程,一个沈越,一个曹侍郎,怎么父亲这些同学一个混的比一个好,他却只是一个知县?
还不等他开口,那曹侍郎脸上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恨恨道:
“你父亲在当年也是一代风流人物,文华天成,有一番大作为,怎么生的个儿子,不诗书传家,竟入了靖安司,当起了锦衣……”
曹侍郎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字,匆匆离开,带着一副“汝对不起汝父”的表情,只留下李新年在风中凌乱。
郭在义打个圆场,讪笑道:
“李兄弟,别介意别介意,曹侍郎这个人呢,平时官声是极好的,算的上是爱民爱兵,就是性格有时候太板正了……”
迂腐罢了……李新年没有在意,只是好奇他这种性格,是怎么混上兵部侍郎这个位置的。
过了一会,李新年又远远地看到那曹侍郎,和另一位身穿绯袍,眉骨高耸,气质冷硬的中年男子走过来。
李新年却认得此人,昨日上午在靖安司衙门时,就见过他一次。
岳显德,刑部尚书。
当时史蔚偷偷和自己说,这岳显德,可不是个好东西。
一个寒门出生的小官,之所以能混到一部尚书,全是靠在宣德元年马逆造反一案中的表现,指认自己曾经的恩主,当时那位权倾一世的内阁宰辅,因此一跃而起。
当时圣上初继位,岳显德就是靠着“忠心耿耿”,指哪咬哪,成为世所鄙夷的“幸进之臣”。
所以,当发现这次薛逆一案和当初的马逆有所勾结时,这位尚书就经常去找靖安司的指挥使大人喝茶。
一旁的郭在义见了,竟乖巧地小步跑过去,腆着脸,不知道献的什么殷勤。
李新年哂笑下,便转去其他巡视。
其实夜巡这个差事,算的是上轻松的,毕竟这个年月,朝廷越来越重视对修行者的管控,那种胆敢夜探大内的江湖二愣子,也有好些年没出现过了。
李新年巡视也只需要巡上半夜,到了下半夜,就有同僚来和他换班。
在大明门旁,有专门卫夜巡靖安卫休息的里屋,和同僚换班后,便入内呼呼大睡。
天亮洗漱一番,简单用过早饭,便骑着青鬃马出了大明门,沿着玄武大街一路向南,中间换过几次方向,没多久,就到了他今晨的目的地。
靖安司,这个在江湖客口里如同恶魔一般的组织,坐落于金陵城中一座小山之上,山名莫愁山。
李新年把马拴在山下的马厩里,便迈开步子踏上台阶,往这座郁郁青青的莫愁山上行走,路边可以眺望见好几处宅院,小楼,这些都是各个千户办公之所。
山顶之上耸立着一座高高的黑塔,那是靖安司指挥使和同知办公的场所,同时也是闻名天下的靖安司案牍库,天下大半的真气法门和技击功夫都可以从这里找到。
正走入一条通向半山腰的小道,忽然在路边看见那红脸的汉子史蔚。
满面倦色,正打着哈欠,见李新年过来,招招手打个招呼。
“刚从宫里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