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金陵城,李新年夜色归家,小院瓦屋一片齐整干净,只有高墙上史蔚那厮留下的脚印醒目。
李新年看的不爽利,从屋子拖出一把木梯,提着一把刷子,蹬蹬站上去刷洗。
直到墙壁又恢复干净如昨,李新年开始洗手做饭。
掏出两块从窄街上买的嫩豆腐,切成小块焯水,同时剁好细牛肉沫子,把葱、姜、蒜、辣椒等等这些配料都准备好。
烧油加入花椒炸香,又捞出丢弃,加入葱姜蒜末爆香,用辣椒、酱油、豆豉代替豆瓣酱,把牛肉末炒至变色,再放入盐糖。
这些都做完后,倒入适当清水,再下好提前备好的豆腐,翻搅裹满汤汁,再次放入辣椒花椒,稍煮一会,最后淀粉勾芡出锅,洒下葱花。
便是一锅麻婆豆腐,李新年盛完大米饭,开口开吃。
等日后闲下来,不如试试制作豆瓣酱……不然始终还是差点味道。
此时月光与昨日无二,流光如霜,倾泻入院,却犹有秋风吹过,灌入李新年的衣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李新年端着大米饭仰头望月,一股思乡之情于心中泛起波澜。
便下意识吟咏出一句来: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忽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屋檐后传来。
“好词好词,好一个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李大郎,难怪你过去二十多年一直功名不就,怕是闭门苦吟诗书,却疏于八股文章吧。”
李新年愣了愣,对着那屋檐笑道:
“诗词一道,本应文华天成,对客挥毫,何来的闭门苦吟?倒是郑千户,这番不去踩我的白墙,却怎么又糟蹋我房顶上的瓦片?”
话音刚落,引出一阵哈哈大笑之声,随后一道人影凭空而落,正是戴着鬼面具的郑青舟。
郑青舟摘下面具,往李新年碗里一瞧,食指大动,道:“好香的川渝豆腐……”
便端起上司的架子,吩咐李新年给自己也来一碗。
李新年还能咋滴,这些靖安司的家伙都一个模样。
郑青舟端起瓷碗坐在李新年身边大快朵颐,随意问了一句:
“那霍解是你杀的吧。”
李新年摇摇头,叫屈道:
“无凭无据,千户如何这般瞎猜,卑职和霍副指挥无冤无仇,何故要取他性命?”
“无凭无据?”郑青舟嘿嘿一声冷笑,道:
“你当我等都是什么刑命生手嘛?那霍解脖颈上的伤口,一股子纯正的庚金真气味儿……还有那刀锋斜切的巧妙手法,可不是寻常修行者可以做到的。”
“可是哪里会有那么巧?除了你李新年这个修庚金真气的刀法大家后,竟然还有第二个?”
李新年眉头一挑,竟把碗放在一旁,微微拱手,正色道:
“千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卑职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先抓了卑职入狱,再选个黄道吉日,把卑职斩了便是。”
郑青舟听这话不由得嗤笑一声,继续闷头干起麻婆豆腐。
李新年知道郑青舟是有说法的,便道:
“千户何故发笑?”
郑青舟不搭理他,先把碗里的饭干完,面带戏谑道:
“我笑你不知道我靖安司的营生儿,一个正儿八经的预备靖安卫,竟然去做这种如江湖客刺杀的玩意儿,说出去真是有些丢人。”
李新年潸然醒悟,也听明白了郑青舟话中的含义。
这些年靖安司在人们心中是什么地方,靖安卫为什么又会这般的臭名昭著?
郑青舟继续道:
“你若是看这厮不顺眼,等安安稳稳进了靖安司,和我说一声便是……这种净街虎,和地痞帮派就没有什么区别,真要扒下去,能找到十个打杀他的由头,抄了他家便是。”
他说的是有道理,靖安司解决一个兵马司有污点的小官,简直不需要太容易……
郑青舟一脸无奈相,道:
“现在你如刺客这般行事,反而让事情难做起来,查案的冷千户也是个明白人,若是糊弄不好,怕是要失了颜面的。”
郑青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新年也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在为自己考虑,是在这金陵城中,自己实实在在可以依靠的人物。
李新年拱拱手,朗声道:
“千户明见,当时实是因那霍解藐视天下人,以为谁都如他那般,属下一时激愤,若不亲手手刃此人,心中念头始终不通达。”
郑青舟终于把碗里的豆腐吃完,放过碗,声音放轻,道:
“念头不通达?是因为那邻水巷子的事情,是因为你手底下那巡街卒王德胜的死亡?”
很显然,因为之前某件大案,因为某位涉案朝廷大员的缘故,郑青舟这位千户对霍解和邻水巷子的这点事,洞若观火。
李新年坦言道:“是,也不仅仅是。”
郑青舟上下打量李新年几眼,似是重新认识了一遍:
“这种事情,别说这金陵天子脚下,普天之下,哪里没有?”
李新年正色道:
“人活一世,难道就因为世上有太多这种事情,有太多这种人,有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