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认为,一个变数只是一个变数,算不得什么,只需要解决这个变数即可。
可在此山外人看来,解决那个变数的过程,其实已经改变了,原来的结果。
桑桑这个黑瘦的小侍女,本身就是棋盘上,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如果没有生而知之的宁缺,桑桑或许会在某一日苦尽甘来,成为大学士府的千金贵女。
也有可能会,死在那颗大树下,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可正因为生而知之的宁缺,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夫子选择了宁缺,昊天(冥王)也选择了宁缺,于是事情也就发生了变化。
书院十三先生宁缺,冷漠的看待万事万物,却唯独视那个黑瘦的小侍女为挚爱。
如今挚爱将死,宁缺必然会,闹出石破天惊的大乱子!
叶红鱼依旧看着烂柯寺正门处,正与烂柯寺主持交涉的宁缺,说道:“陈道友,若真的是无药可救,那么为何夫子,会言明岐山大师,有医治桑桑的办法?”
岐山大师如今的状况,亦不是像佛宗弟子,吹嘘的那般好,她尚且承受不住,那一抹阴寒,况且是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岐山大师呢?
若依此而论,书院倒是慷慨,慷他人之慨!
陈玄点头道:“问的不错,可听闻烂柯寺为佛祖悟道所在之地,曾经亲手种下一颗梨树,历经了数千年的风霜,早已是犹如灵丹妙药一般。”
“只是佛陀尚有寿数,况一颗梨树呢?”
“传闻中梨树结出来的青梨,有不下通天丸之妙用,我想这大概便是,夫子言岐山能救桑桑的原因所在。”
那是一颗很玄妙的青梨,在长安时神游太虚时,曾见瓦山有一颗梨树,倔强的想要活下去,只是那颗梨树,如今却要死了。
如同当年种下它的佛祖一般,佛祖尚且寂灭,那么梨树如今,也该死去了。
待到梨树叶子落尽之时,便是梨树的死期,那一刻青梨,也将腐朽,无有任何作用。
莫山山点头道:“传闻中那颗青梨的确有如此玄妙之功,听闻一百七十余年间,南晋曾爆发了一场瘟疫,那时的烂柯寺主持。”
“带着青梨下山,将一颗青梨树,投入水井中,患病百姓饮了井水后,方才痊愈。”
“此为大功德,因烂柯寺常用青梨,拯救人世间的百姓,故烂柯寺的声明,才越发的盛大。”
这些事情在南晋的县志、府志内,均有记载,皆是有迹可循之事。
叶红鱼眉宇间的忧虑,久久不曾散去,她说道:“可除非是危机苍生之事,否则瓦山烂柯寺,还不会为了宁缺一人,而坏了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亦是书院所倡导的道理。”
“而且桑桑毕竟只是,神殿未来的光明神座,柯一旦桑桑归去,那么神殿光明神座的即位传承,将会以天谕预言的方式来选择。”
神殿未来的光明大神官,并非是非桑桑不可,只是从传承来讲,桑桑为前任光明大神官卫光明的传人,最为正规正式罢了。
可一旦神殿以天谕预言的方式,开启光明神座的归座之路,一旦等选出来的人,真正的坐上了那个位置,那么光明大神官的威严,亦无人会去动摇。
是故,宁缺想让神殿拿出来通天丸救人,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据她所知,最后一粒通天丸,早就进了隆庆的肚子,那个叛徒居然,敢叛出桃山,还真是三秋不见,长了好大的本事。
陈玄平静的说道:“所以救与不救,皆在岐山大师一年之间,为了保存药效,青梨如今还待在梨树上,可并非是现在摘下来,青梨就会无用,否则青梨救治,遭受了瘟疫的百姓,岂非成了无稽之谈。”
“儒家常言,君子不救,圣人当仁不让!”
“讲的是君子当有恻隐之心,可若是因救人,而丧命却是可不救,而圣人不同,圣人坚守己道,为道而救,是故当仁不让。”
“求仁而得仁!”
若是圣人那般的人物,端得当是当仁不让,可人在天地间,皆有各自的心思,如何能做到圣人那般的境界呢?
若是真的到了圣人那般境界,也就不会纠结于,君子不救,圣人当仁不让的言论。
叶红鱼问道:“那陈道友,可有相救之法?”
陈玄大笑道:“道痴,君子不救,吾就救得吗?”
若是个普通人,求到他这里,若是能救,自然要相救,可唯独这位桑桑,他却是救不得。
此间承负,他扛不住,也无需去扛,君子不救,道亦有不救。
“君子不救?”
叶红鱼呢喃着这句话,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再看向那石坪下时,陈玄与莫山山的身影,早已消失得了无踪影。
莫非有无距之能,便可为所欲为吗?
而烂柯寺正门前,亦非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烂柯寺主持看着那封亲笔信,说道:“十三先生,您总要讲些规矩,如今尚未到盂兰节的正祭日,岐山大师亦在闭关修养。”
“您于此夜深人静之时,贸然闯寺已属失礼,还请退去,静静等待着盂兰节正祭日。”
在看到宁缺的那一刻,他就已然明白,这无疑是一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