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亮的时候罗彬瀚还没去客房里休息。他和周雨谈了一个晚上,却完全不觉得困乏。而周雨也始终没有提出要去睡觉。罗彬瀚看得出这阵子他肯定有点作息颠倒,因为周雨的脸色不是特别好,有点缺乏阳光的苍白,眼睛底下浮着不太明显的乌青。
罗彬瀚问他是否已经回去攻读博士学位,结果周雨却摇头说没有。这点大出罗彬瀚的意料。他本以为只要太阳还照常升起,周雨就会继续走医学研究的路子。可是当周雨承认自己近期已经不再准备深造时,那张脸上看不出多少失望。
这可是一项重大改变。而且如果周雨不是在忙着学业,罗彬瀚就搞不懂他为何还是一副缺乏睡眠的面孔。他问周雨是否已经找了个医院工作,结果周雨也说没有但他的确有了一份工作。他在给某个国际研究项目充当医疗顾问。
“真的”罗彬瀚说,“就和你爸的工作差不多”
“不太一样。不是那种前沿研究的大型项目,只是一个企业的私人项目而已。”
那在罗彬瀚听起来还是一样的。他觉得周雨去做这个有点出人意料,因为这听起来有点商业性质,而那是周雨向来不接触的东西。可是那也没什么坏处,如果能让他少去想过去的事。
“你最好早点休息,”他最后只是跟周雨说,“你的眼圈看起来就像有几天几夜没睡了。这挺危险的吧?用不着我来跟你说明危害?”
周雨答应了一声,可是罗彬瀚觉得他似乎没怎么听进去。他肯定是有一段作息混乱的时间了,因为直到天亮,他都一直坐在罗彬瀚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尽管他的脸色不太好,可是也从未表现出明显的困意。
他们多谈了几句关于寂静号的事,还有罗彬瀚那场漫长又混乱的“非洲之旅”。在周雨面前,罗彬瀚倒不觉得有必要隐瞒任何可怕的故事,反正周雨也不会觉得可怕,可是他谈起的大部分还是比较愉快的事。他告诉周雨关于莫莫罗追星的事儿,宓古拉与门城,还有蓝鹊是如何被荆璜吓得缩在飞船角落里自闭,说到门城与猫人时,他不自觉地说了整整半个小时,而周雨也完全没提醒他。
“一只黑猫?”周雨问。
“对,”罗彬瀚说,“我记得它还有个名字。应该是叫少东家。它之前还在我们的飞船上,但我已经有一阵子没瞧见它的踪影了。你觉得它的主子是个猫奴吗?怎么会有人管一只猫叫少东家?他打算管母猫叫什么?”
“不知道。夫人之类的吧。”
罗彬瀚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笑话,因为周雨的表情显得特别严肃。那和法克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当法克板着一张脸时,你要么觉得他像个中年教导主任在训人,要么就特别像是在装模作样。可是周雨的表情很少给人佯装的感觉,人们会觉得他的确特别较真这可不是说周雨真的不会撒谎。他们的绝大多数高中同学直到毕业都相信他和周妤只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妹。最叫罗彬瀚纳闷的是,似乎连好几个老师都被这显而易见的谎言所蒙蔽,忘记了周妤的父亲是个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的画家,而周雨的父亲从来不出席家长会。
他们在给猫起名字的事情上着实讨论了一会儿,直到罗彬瀚无意中提起了宇普西隆。他刚告诉周雨莫莫罗有一个当警察的哥哥,并且还差点把他拷走,周雨就马上问起原因。罗彬瀚说:“那是因为”
他突然停下来,想起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有个星际罪犯之类的家伙。”他含糊地说,“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杀人狂,老莫的哥是去抓他的。他好像对我有点兴趣。”
“兴趣?”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家伙似乎总想狠狠整我一下,可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
“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罗彬瀚说,“基本上没做成什么。”
周雨神情难解地站起身,又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咖啡。等他回来后罗彬瀚小心地说:“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你有弟弟吗?”
周雨无言地看着他。罗彬瀚当然知道他是独生子,而且也称得上是三代单传。他辩解道:“人的生活是处于变化当中的。”
“你想说什么?”
“也许你独着独着就会冒出一堆不认识的弟弟妹妹。”
罗彬瀚说这话时并没有心酸的意思,他自己认为这句话的确颇为好笑。可是周雨看起来不以为然,于是他只好耸耸肩让这件事过去。
“那变态来过梨海市,还知道你的名字。”他对周雨说。
周雨并没有表现得特别吃惊或者害怕,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就像看到一个人没洗手就去抓水果吃。罗彬瀚掂量了一下,还是问:“你认不认识一个自称和你同姓的人?脸看着挺嫩的,可能背着把吉他什么的,不过也可能没有。他曾经提到过你的名字,我总觉得他没准跟踪过你。”
“我不记得见过这种人。”周雨平静地回答道。
“你这几年去过榅叶街吗?就是那个离二中特别近的小购物街?”
“没有。星际罪犯也不会去那种地方吧?”
罗彬瀚沉重地摇摇头。周雨显然对星际罪犯和变态人狼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