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了几句罗彬瀚家中的客人后,天色已经全黑。因为周雨的飞机订在次晨,晚上需要收拾行李,于是终止谈话,起身去了卧室里。
两人的关系已不需要客套,等周雨走开,罗彬瀚自己打开网络电视看起来。作为富二代,他不沾黄赌毒,烟酒瘾也不重,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电影,而且好坏不拒,什么都能看得起劲。久而久之,他的电影评论博客在相关圈子里也颇出名。不过今晚他已无心享受电影。尽管电视上播放着最新的欧美大片,他脑海中却满是周雨刚才说过的话,以及两人学生时代的记忆。
翻覆的往事中,关于周妤的部分似乎都格外模糊。除了周雨以外,她从不跟别人做多余的交谈,虽然脸上时常带笑,也像是浮于礼貌的机械表情,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意思。
搞艺术的人多数都有些神经质,以前罗彬瀚虽然不怎么喜欢,但也能够理解。可是现在回想,周妤的很多行为都相当可疑。他记得高中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件事。那时,周妤和周雨经常同出同入。
事实上,因为两人恰好同姓,甚至连名字发音也接近,不少同学开始时都以为他们是兄妹。
周雨和罗彬瀚都在一班,周妤在三班,因此两人通常只在午休和放学后见面,罗彬瀚也不会在这两个时段跑过去煞风景。唯独学校的春、秋游例外,因为自由活动以小组形式进行,作为班内边缘人物的周妤总是会过来与周雨同行,把他们误解为兄妹的同学对此也没有疑问。班主任要求的活动小组是五个人,加上周妤就是六个。走到寺庙内观光时,由于里面游客很多,他们和另外三人也走散了。
他们就读的高中是市内名校,以管理严厉著称,学生无特殊情况必须寄宿,也不允许携带手机。三人当中,只有罗彬瀚和另一名女生偷藏了手机在身上。
他们用手机联系上以后,约定在寺庙门口集合,结果另外三人迟迟不来。
无奈之下,以前就随祖母来参拜过的周雨又进去找人,罗彬瀚和周妤就在原地等。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他和周妤唯一一次独处。
等待的时候,山外飘来一阵细雨。因为雨下得过于温柔,游客们都没当回事,罗彬瀚开始时也没在意。
庙门外有一方浅池,水清见底。为了打发时间,他就蹲在池边数乌龟。池里的龟大概是游客放生的,密密麻麻叠满池底,数得罗彬瀚有点眼晕。
这时他身后的周妤忽然说:“下雨了。”
罗彬瀚正数到兴头上,冷不防听到她在背后说话,差点失足一头栽进池里。他扶住池沿,回头看去,发现周妤不知何时从庙门口走到他背后,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凝望池水。
她脸上没有笑容,是一种掩藏着冷漠的平静。当时罗彬瀚就有一种无由的想法,他觉得这或许才是对方独处时的真实状态。
后来,这个念头从旁人那里得到了更多印证。他认识的三班女生提起周妤时,虽然不至于口出恶言,却会露出一些窘难的表情,委婉地说“她啊,好像有点阴沉”、“不知道她整天在想什么”之类。
这些情况,在那次春游时罗彬瀚还不了解。他被主动开口的周妤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对方是在跟他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他左思右想,认为对方毕竟是兄弟的青梅竹马,关系不说很熟,总归也不应该搞僵了。于是他露出一个对待酒店服务生的标准笑容,对周妤说:“你要伞吗?”
周妤盯着他看了几秒,脑袋小幅度地摇起来。那神态倒和周雨有几分相像。
好意被拒绝,罗彬瀚也不以为意,准备继续数乌龟。这时周妤又说:“你不要太靠近池水,掉下去会有危险。”
罗彬瀚有点困惑地回过头看她。养龟的池子并不深,他所站的位置更是水浅处,目测不会超过一米。别说罗彬瀚擅长蛙泳,就算旱鸭子掉进去也淹不死。这一点,站在近处的周妤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但是,她却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凝视着池水说:“下雨的时候掉进水里,或许会被雨之主带走。”
“什么?”
周妤忽然微笑起来。并非礼节性的假笑,那娇艳而神秘的笑靥里充溢着某种阴森。
她轻轻偏头,将手指竖在唇边,像在讲秘密似地说:
“会被,带去月亮上。”
她那种表情和语气,给罗彬瀚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后来看日韩产的恐怖片时,他经常以“和周妤的相似度”来作为女鬼的打分标准。
不过自那以后,周妤虽然偶尔会露出一些恐怖的表情,却再也没有提过什么“雨之主”。这也许是因为周雨在场的缘故。
关于“雨之主”这个词,罗彬瀚曾试着在网上搜索过,没有找到特别符合的内容,他就把这件事忘诸脑后,当作是周妤小时候听到的民间怪谈。据说周妤的父亲生前就痴迷于民间传说,早期创作的油画中也糅合了大量相关元素。在周妤家的地下室里,他和周雨找到过许多老旧的民间神话集。其中有比较知名的传说,比如白娘子、七仙女、田螺姑娘,但都和现代流传的故事版本出入不小,像是年代较早的区域话本。
收藏品中也有国外的故事,但因为是洋文,全部都由周雨负责翻看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