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一次进城劝说后整整半个月,袁涣再次坐上了寿春城楼上的吊篮,被袁军守将绞上城头。
与半个月前相比,袁涣经过的这段路程,两旁的景色已大不相同。
一路上,护城河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羊马墙全部被砸塌,鹿角陷坑被填平,拒马全部被砸烂。
单说把袁涣绞上城头的这座吊篮,半个月前,它是安装在女墙垛堞的一個定木滑轮上。
而现在,那一段女墙垛堞已经被投石机轰没了,城墙主体也崩缺了一大块夯土,大约五六尺深的样子。守军只能像拔河一样,任由粗麻绳在夯土缺口上磨蹭,看的袁涣都有些提心吊胆的。
他不怕被袁术处死,那样可以全他的气节。但如果从三丈多高的城头上,因为吊篮麻绳被磨断而摔死,那就太丢人了,死得毫无价值。
踏上城头后,袁涣终于松了口气,左右飞快扫视一眼。
立刻便看到一处处垛堞背后的阴暗角落,都有淤固的黑血残迹,甚至还有碎肉干不曾打扫干净。城楼的一根角柱也被砸断了,角柱上方的檐瓦城砖塌落下来一大片。
寿春城被攻成了这幅惨样,这次出使的成功率应该会大不少了吧。
袁涣心中琢磨着说辞和应有的语气态度,很快被人领到了城内的伪皇宫,再次见到了身着黄袍的袁术——
袁术称帝时,也承认汉为“炎汉”,所以他这个“公路、当涂高者”是“土承火德”,时时刻刻都穿着土黄色的袍子。
但不管袁术穿什么,袁涣这两次见到他,都只是称呼他“将军”。
“将军,玄德公的大军,一日攻破八公山,想必你也亲眼看到八公山上的大火了。寿春的壕沟、城墙,也完全顶不住玄德公壕桥车和葛公车的强攻,假以时日,寿春必破。
但玄德公不愿多造杀孽,不仅是不希望他自己麾下的袍泽折损,也是不希望寿春城内军民惨遭屠戮——玄德公麾下可是有不少将领,坚持希望武力破城的。
因为他们坚信汉军完全做得到,而寿春是将军的伪都,如果武力破城,自当纵兵大掠,惩戒附逆贼民,所获想必颇为丰厚。是玄德公一再压着,才阻止了这种惨祸。
玄德公始终坚信,抗逆者,义民也,附逆者,难民也。百姓无力选择,只是无辜被迫裹挟,望将军好自为之。将军快意恩仇,生平最后一搏,若不能与仇敌堂堂正正死战,却死在无仇之人手中,岂不有辱汝南袁氏之堂堂正正?”
袁涣洋洋洒洒,把第二次组织好的台词说完,袁术果然已颇为意动。
当然,这些台词其实也不是袁涣想的,袁涣只是个传声筒,把上面的精神领会透彻后,自己稍稍修辞组织一下语言。
毕竟“抗逆者,义民也,附逆者,难民也”这么有高度的话,袁涣肯定是想不出来的。显然是某个人抄了后世的历史答案,然后稍稍改头换面调了几个字眼。
不过,袁术终究没脑子解决具体操作层面的问题,在他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信的当口,还是阎象跳了出来,帮君主分忧。只听阎象质疑道:
“我军若肯放弃寿春而走,又如何保证刘扬州不会趁机掩杀、追击我等!而且这些事宜,在刘扬州的书信中都不曾详提,全靠你空口无凭转述,我们如何能信!”
对于这个问题,袁涣倒是很诚实,他主动承认道:“玄德公身为汉臣,当然不能公然做出不追击伪逆的承诺,否则如何向朝廷交代。但是我军此前始终没有对寿春西北两面做出围困,也迟迟没有拿下淮北的下蔡,便是为了给贵军留下一条安全的淮河水道。
我军战船至少也在下蔡、寿春以东驻扎。贵军撤走时,如若留下一部被放弃的人马,责令他们坚守数日。自然能卡住寿春、下蔡的淮河、淝水航道咽喉,使我军急切不得过。
除此而外,我实不知还要如何保证。至于追击,贵军离去之后,玄德公自然会作势追击。但追击也定然不会超过淮南尹与汝南郡交界的阳渊县。
如若还是不信,贵军可在阳渊县再留数千兵马,令其坚守阻滞。如此,我军未能攻拔阳渊,又如何继续追击贵军主力?不过有些话要说在前头,贵军出于提防之心,留在寿春、下蔡、阳渊的兵马,久后必然为玄德公所慑降,留得越多,你们的损失越多,自己看着办吧。”
袁涣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袁术觉得应该没问题。加上半个月前,阎象劝他派人去汝南,打探一下张勋在汝南的坚守情况。
得知曹操的军队还没打下汝南郡治安城,更没能从汝水经新蔡进入淮河。所以袁术如果退到汝南郡,还是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的。
于是袁术终于拍板:“既如此,只要贵军遵守诺言,这几日撤去围困,不要逼得太近,我军派出斥候确认没有危险后,自然会在三日后撤退。
但是在此之前,贵军要撤离城南的附亭、黎浆二镇,后退三十里。城东各部也要撤下八公山,不得窥伺我军动向。我走之时,会下令寿春守军至少坚守十日。希望你们不要多造杀孽!”
袁术觉得让刘备军稍稍退远一点,安全感会好一些,避免耍诈被坑。
袁涣看主要目的已经达成,也就懒得再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