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夜,广陵上游数十里外的长江江面上。
三艘斗舰、数十艘艨艟依靠着满月的微光,有序地保持着队形逆水而行,向着涂水河口的堂邑县而去。
不善水战的张飞,站在最大那艘斗舰的船头,抬头看着天顶的明月,心中也是暗暗庆幸。
前阵子备战的时候,张飞只是稍稍集结了兵马战船,就立刻想发动攻势。
但诸葛先生在百忙之中,一再抽出时间劝他持重,说什么欲速则不达,非要压到今日。
此时此刻,张飞才彻底明白是为什么——在大江之上,不许战船打火把,全靠摸黑航行,那还真得等满月之夜,才能兼顾队形和秩序。
如果上弦月之夜出击,士卒操船术又不够纯熟的话。不是队形散乱、无法同时赶到战场,就是过于密集、容易碰撞损失。
哪能如现在这般,不疾不徐,又足够隐蔽。
丑时刚过,船队已经驶入了涂水河口。
堂邑县城距离河口还有几里路,不过城外还有一座码头小镇,直接就在江边。镇上没有成建制的驻军,唯有河口的一座烽火台,上有望楼。
张飞也懒得掩饰,按计划直接吩咐麾下部将,领一艘斗舰、十艘艨艟在码头上靠岸登陆,先拿下烽火台,再拿下镇子。
哪怕夜晚的能见度再差,到了这时候,烽火台上的袁军士卒也终于发现了情况,立刻开始嘶吼示警、点燃烽火。
只可惜他们人太少,只有几十个,而且大部分还在睡觉,只有七八个轮到值夜的在瞭望,这点人根本无法组织起抵抗。
刚点起烽火,张飞的士卒就已经快冲到烽火台下了。值夜士卒只来得及射出三五支箭矢,看到远处黑暗中还有不计其数的敌人黑压压涌来,他们非常识时务地选择了弃台逃跑。
饶是如此,还是有二十多个刚刚起床的士兵因为动作太慢,被堵在烽火台下乖乖做了俘虏。看到至少数十倍的敌人团团包围上来,这些人很识时务,一点拿起武器抵抗的意思都没有。
黑夜中兵马缭乱,火光闪烁,码头小镇上的百姓也终于陆续知道有兵马来袭。但百姓们大多只是麻木地死死堵住家门,也没想跑。
或许袁术治下的百姓,已经觉得无所谓了,被谁统治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谁攻下袁术的地盘,他们的日子也不会更差了吧。
这点前戏环节,张飞始终没有露面,因为这也是军师计划的一部分。
只有张飞麾下一名军司马,大大咧咧出现在那群烽火台俘虏面前,然后大模大样用事先安排好的台词说道:
“我们是孙讨逆将军麾下!我家将军得知袁贼叛汉自立,已经跟此贼划清界限,接受朝廷的册封了!朝廷命我们与刘备并力讨逆!
看在我家将军与你们刘将军、桥将军有旧份上,速速来降者皆可得赦免!你们当中谁是头目?不想死就去堂邑县劝降,只要成功,便可升官两级!”
此言一出,俘虏中立刻有一個屯长、两个队率表示愿意去劝,普通士卒也有愿去的。
那汉军军司马也假装没看出他们企图,只是又吩咐了几句:
“劝降的时候,记得跟堂邑县令好好说清楚利害!此地距离广陵太近,就算我们孙将军不渡江北伐,旁边的刘备也迟早会动手的!你们是三面受敌,袁贼的水军还被灭了,谁来你们都得全军覆灭!
刘备现在不想打,那是指望坐山观虎斗,等曹操先削弱袁贼主力!等他动手时,你们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去吧!”
把威胁的道理都说清楚后,那几个俘虏就被放走了,甚至还发还了他们几匹马。
做完这一切,那汉军军司马才把剩下的俘虏严密看押,然后回到码头上,跟张飞汇报。
一边汇报,军司马还忧心忡忡地说:“张将军,这些人未必真的心服,我看他们有的就是想逃回城里!放走他们真的好么?会不会导致城池愈发难攻?”
张飞很有把握地一摆手:“不用担心这些,堂邑小县,最多也有一两千兵马驻扎,城墙也才一丈多高。
先生说了,这地方难的不是攻破,而是攻破之后要避免激怒袁术、引来重兵驻防合肥,所以才吩咐我们诈称孙策部下。咱不急于破城,反而要给他们时间,把‘孙策来袭’的消息传回后方。
一会儿,我们就直逼城下,以弓弩攒射掩护、架设飞梯尝试佯攻。让士卒注意遮护,不必太卖力,略受抵抗就退下来即可。等天色将亮时就先撤军,午后再来攻一次,换上我们自己的旗帜。”
部下完全依令而行,小半个时辰后,大约寅时正,汉军就推进到了堂邑城下,并快速做好了简易攻击准备。
……
同一时刻,堂邑城内,县令陆达原本正在酣睡,结果忽然被仆役吵醒,说是有军情急报。
陆达迷迷糊糊起来,披上衣服赶到南门城楼,才看到几个己方的屯长、队率服色军官,被守城将士用吊篮拉上城头——黑夜之中,遇到己方烽火台斥候回报,他们也不敢开城门,而是先让人通报县令,估计是已经在城门口耗了不少时间了。
守门军侯也跟陆达禀报,说应该不会有假,因为他们一刻钟前也看到了涂水河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