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沉沉,百虫绝音。
斜月悬于枝上,风吹古树,瑟瑟作响。
长安城安静地盘踞于月影之中,高大的城楼被夜色模糊了轮廓,仿若一只陷入酣眠的巨兽。
张济咬紧口中的木棍,身下马匹裹足衔枚,一群人缓缓在林中行进。
行进一半,透过树影,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城壕所在。
张济收紧缰绳,马儿轻轻打了个响鼻,停下步伐。
“文和先生只让我与樊稠两人分兵进犯长安,却未仔细分派我二者行动。”
“先时我随太师在长安,曾领兵驻守东门,对东门布守倒有些了解。”
“不如就先猛攻东门,若能一举攻破,克定长安是最好;要是不能,也可如文和先生所料,使吕布回援,解李将军之困。”
张济忖量少顷,打定主意,估计着东门所在的方位,引马而行。
士卒们弯着腰跟随在张济身后行进,身上薄薄的一层皮甲被露水沁得冷软,紧贴在皮肤上。
“好冷啊。”兵卒中有不少人微微打着寒颤。
冬末春初,正是咋暖还寒时候。
这些兵卒们中的西凉人并不多,其中有不少是当初董卓的西凉军。
还有些是听了李傕在西凉散布“王允要诛灭西凉之人”的谣言以后,为求生路而从军。
少部分则是被强征的西凉青壮。
这些西凉人倒是可以忍受这夜露的寒凉,但军队中剩余的大部分,都是当初从洛阳掳掠而来的百姓。
其中老少不一,又常忍饥挨饿,实在无法承受夜行军的痛苦。
队伍中有几人悄悄交换眼色。
张济已渐渐深入林中,他身下马匹不停打着响鼻,有些焦躁。
空气中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张济心底莫名不安。
他夹紧马腹,在原地绕了一圈,陡然意识到这是火油的气味。
“不好!我等中伏兵之计矣!速退!!”
几乎就在张济大叫的同时,几百支火箭射入林中。
霎时间地上燃起熊熊大火,火舌攀上树木的枝干,将张济等人困在其中。
兵卒们被这猛然的大火袭击得猝不及防,不少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火焰吞噬。
赤红的火浪照亮了半边天空,张济带着一队亲兵试图冲出去,却被燃起得浓烟熏得睁不开眼,难以辨别方位。
耳边充斥着士卒们的惨叫哀嚎,鼻尖满是烧熟的肉香和焦味。
张济眦目欲裂。
城墙上
种平看看不远处跳动的红光,用力攥紧拳头。
“叔父,我这计策是不是太过凶残,有伤人和?”
种辑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自己是为了守卫长安才会使用这样的计策。
长安兵将实在太少了,吕布带走的是长安城近七成的兵力。
如果不用这样的毒计,种平根本就没有把握能撑到吕布赶回来。
可是,他一想到自己着场火会烧死多少人,一股凉气就从他脚尖慢慢窜上他的天灵盖。
什么时候,他也会把人命放在利益的称盘上进行称量了?
种平曾经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穿越三国十三年,还没能真真正正成为一个古人?
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生活在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的一个普通大学生。
他永远无法视人命为草芥。
哪怕他曾参与诛杀董卓,但那也仅仅是献出计策。
看完董卓尸体的那个晚上,种平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知道自己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是一件好事。
可他还是觉得胸口好像堵了块石头。
他闷得慌。
“虎儿。”荀攸的声音很低沉。
“你既然不忍,那为什么不中途收回命令呢?”
“我……”种平低下头。
是啊,为什么不收回命令呢?
归根到底,他还是早就在心底给那些士兵判了死刑。
毕竟长安城中有他的父亲,他的亲友,他不愿让自己关心重视的人收到伤害。
所以他选择了牺牲那些士卒。
种平有些恍惚,他第一次有“原来我真的来到了这个时代”的感觉。
“叔父,让我再好好想想。”
种平走下城墙,将一切顾虑抛在脑后。
他刻意不去想那火中的惨烈情形。
“当务之急还是固守城防,抵御接下来的攻城战。”
种平喃喃自语,他想立即投入到布控防守之中,让自己快速疲惫下来,这样就可以不去介怀这件事。
只要不听,不看,不想,就可以了。
他努力催眠自己。
张济好不容易自火中突围而出,天将明时方才收拢数千残兵。
此时再欲攻城实为不智,只能等待樊稠军至,再做打算。
张济并未等太久。
天明时,樊稠的军队行小道,自西而来,兵临长安城下。
种平又站到了城墙上。
不得不说,王允和刘协对种平实在是有够信任。
种平看破贾诩谋划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