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纪城,镇国公府。
在管家的迎接下,张大娘子进了这座赫赫有名的国公府。
转过影壁,透过稀稀碎碎的小雪花,她小心地左右张望。
眼前的景象陌生而熟悉。
陌生的是她从未见过如此的豪门院落。
熟悉的是主院里插着一整排招魂幡,上面的大大小小“霍”字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多少次她出征、醒来或睡下时就看到的是这样一个个“霍”字,温暖而亲切……
张大娘子默默地站了一会,朝着众多的招魂幡深深地鞠了个躬,才在管家的引导下进了正屋。
正屋宽敞明亮温暖如春,但里面人不多。
就只有夷光公主,世子霍庆以及世子夫人在。
张大娘子急走几步。
“属下张氏见过夷光大长主殿下,世子及世子夫人。”
呵呵。
“你终于来了。”夷光公主笑着招她招了招手,“都是一家人,别呆站着呀,快过来坐下。”
张大娘子脸色一阵犹豫,恭恭敬敬地回道:“谢殿下。只是属下近来睡觉时落了枕,不便久坐。”
三人哑然失笑。
堂堂军医睡觉时落枕可以理解,但这和落座有什么关系。
哎幼。
夷光公主突然抬起手摸向后颈。
“这星纪城近来气温降得厉害。我昨晚辗转反侧,一不小心也落了枕。张大娘子是要塞的军医,救过我无数将士。她说落枕不宜久坐,那咱们就听她的准没错。”
“庆儿,扶祖母起来。”
说完,她挣扎着要站起来。
张大娘子脸色讪讪,连忙过来阻止。
“殿下恕罪。属下历来畏惧豪门贵户,刚刚脑子湖涂一时说起了胡话。请殿下别往心里去。”
哈哈。
夷光公主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公侯伯子男,说来我们镇国公府在云垂里的确是除了皇族以外最顶级的豪门。但那高高的门庭从何而来为何坚挺?”
“其实呀,都是你们这些要塞将士用血和泪拼死扛起来。”
“这个地方如果你们进来后只敢站着,那我们这些坐着的人心底可不安宁。”
张大娘子听得满心感概,又说了几句后才一一落座。
夷光公主让人上了茶水后便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头继续倾听世子夫人的汇报。
“祖母,随着大雪落下天气进一步降低,城外聚集的百姓数量越来越多。我们三家人昨天一共运了三十余大桶粥出去,结果仍然不够分的。”
“现在这天气,外面的百姓不好过呀。”夷光公主叹气,“京兆府尹一直视而不见……明天你们多准备点粥吧。”
“好的。”世子夫人飞快应下。
夷光公主转头看向张大娘子。
“张大娘子,我记得你夫家是华阳郡人?”
张大娘子微微一怔,半晌后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回殿下,我夫君在没参军前,的确来自华阳郡。”
说着,张大娘子有些失神。
她夫君已经去世了十余年,张大娘子一时间都快忘了两人自小长大的老家到底在哪或者是个什么模样。
后来在要塞识了字,她曾经查过地址,知道那里其实叫华阳郡望淮县。
两人原本是望淮县外约五十余里处的一户农家。
一家人日出而耕日落而息,虽然贫困倒也衣食无忧。
后来公公急需银子治病,于是把家里的田地祖屋都当了出去,最后就成了人财两空。
他们打死也不愿意沦为乞丐,走投无路下便踏上西去从军之路。
唉。
夷光公主轻轻地摇了摇头。
“倭寇前些时候大规模进攻华阳郡。郡里的土豪乡绅偏听偏信,说什么北方备守兵挡不住倭寇,朝廷又无心派兵支援,于是纷纷变卖家产举家逃离。同时引得许许多多的百姓也慌慌张张跟着往外跑。”
“只不过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无论去哪都是吃香喝辣的不会饿着肚子。而那些手里只有一点钱甚至两手空空的百姓,如果没有亲戚投靠,最后都得沦为流民或者乞丐。”
说到这,她看了眼对面的孙媳。
“比如包括星纪城在内各郡县城外越聚越多的讨食百姓。”
“无论在哪,苦得都是这些普通人啊……”
张大娘子深有感触。
她看了眼夷光公主身边的桉桌,那里叠放着几份报纸。
华阳郡的战局已经让新发行的报纸说得清清楚楚。
在北方备守兵、东海壁垒和中央军团齐心协力下,上岸的倭寇已经全军覆没,海里的战舰更是如数被毁。
可以说云垂大获全胜。
然而普通百姓说精明也精明,说愚蠢也愚蠢。
朝廷发布的通告他们会半信半疑,甚至可以说疑字占了很大一部分。
但邻居、亲戚或者好友以讹传讹胡说八道一通,他们立即就深信不疑。
是以华阳郡西边的百姓至今还源源不断向外跑。
“张大娘子,华阳郡很多人在抛售祖产土地,或许有你们夫家的。要不要我让庆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