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没车,聂天擎牵着俞茵的手,从前厅出来,徒步走出院子的黑金栅门。
私馆前面的积雪,已经被佣人们清扫出一条路。
两人漫步往街口走,街道四下洁白清寂。
俞茵抬眼侧目,仰望男人冷硬侧颊,徐声细语说:
“看样子挺惊险,没想到,关键时候她为了脱身,能这么孤注一掷。”
聂天擎不以为然冷嗤:
“那么点力道,也就唬唬人,死不了。”
俞茵叹了口气,蹙了蹙眉:
“惊吓到少夫人,真是不应该。”
男人垂眼笑睨她,“担心她?”
“嗯,女人生孩子,很危险,弄不好会丢命......”
“你要害怕,咱们不生了。”聂天擎随口接话。
俞茵怔愣抬眼,“大帅...”
男人一脸无所谓,宽阔肩头轻耸了下。
“小狼崽子是好逗些,自己生的,当然更招人疼,不过若是得用母狼的命做代价,爷宁可不要。”
俞茵心窝里,不知什么被烫了一下,热融融的化了。
她眸色动容,挽住男人健壮臂弯,细语浅笑:
“大帅先前,明明还很期待要我生一个。”
“那是太孤单了。”
聂天擎抬手握住她手背,轻搓又揉了揉,而后裹在温热掌心里,勾唇笑说。
“以前那个想法,现今有茵茵陪着,爷不孤单,看你很想要,才想顺其自然罢了。”
俞茵睫羽轻眨,垂着眼默了默,软声问他:
“...若我真的生不出,大帅不会嫌弃我?”
聂天擎清笑,“说什么傻话?”
“那样您断了血脉。”
“劳什子血脉,爷到这世上,本就是无根无系来的。”
他叹了声,抽出手,抬臂搂住俞茵:
“你年纪轻轻,且得想开点儿,生孩子要是怕苦,那又为什么非生不可?”
“人一辈子这么短,享受完了就到头儿了,咱们能做老来伴儿,一起荣登西方极乐去,那就算顶圆满的,还管什么后人的事儿?”
“没后人,反倒走的了无牵挂。”
这思想很新,俞茵两辈子头一次知道,有人会这样看清血脉延续这件事。
她垂着眼,半晌没说话,思绪有些微微走神。
自古来,人们都极其看重香火延续,且大多人家重男轻女。
她很幸运,她阿爹是个好阿爹。
但上辈子,没了阿爹,出嫁后,她没能生出自己的孩子。
就算是有能力操持生意,养家糊口,还扶持江澄的官途步步高升,却依然落得不好的下场。
倘若她能生一个自己的儿子,势必结局会比当初好过一些。
最起码,江家有一个人,能成为她的寄托与依靠。
再说薛兰妱。
她现在看起来还好,风光无限的张帅府少夫人,日后张帅府的主母。
可等她生下一个女儿,还因此不能够再继续生育。
她在张帅府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
最后或许还像上辈子一样,那么年轻,就早早死了。
还死的突然,死的不明不白。
......不能再继续生育。
俞茵想到什么。
脑海里一些细丝末节,突然就系到了一起。
有没有可能,薛兰妱上辈子生下女儿,也闹的很惊险?所以才伤了身底子?
她跟杜明英关系并不像表面和睦,也许也像这次一样,跟杜明英有关?
薛兰妱会因此记恨杜明英......
两人关系恶化,甚至彼此不对眼。
张帅夫人不喜欢这个不能给她生孙子的儿媳妇儿,她偏心自己的侄女。
婆媳关系破裂,姑嫂关系视同仇敌。
丈夫又渐渐被挑拨疏远,对她不闻不问。
这会是最终导致薛兰妱,郁郁寡欢,身体不好,而后不明不白突然暴毙的缘由吗?
她想的入神,因为自己的猜测和直觉,心头漫延起无法言喻的悲悯与难过。
为什么女人的命,就要这么命运多舛?
这世上,有人能在出嫁后,过得很幸福,很圆满吗?
“茵茵?”
有低沉温热的呼吸,贴了贴她耳鬓。
俞茵瞬间回神,“嗯?”
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坐上一辆黄包车。
头顶车盖掩下来,狭隘逼仄空间里,身边男人搂着她,修长的腿斜斜交叠,靠的很近。
他眸子幽黑精粹,专注看着她:
“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俞茵睫翼轻煽,摇了下头:
“没什么,担心少夫人而已...”
别人她不知道,至少她自己,重来一世,在努力改变这种不幸。
老天爷,你也算对我不薄了。
她平稳下心绪,适时转移话题:
“大帅,我们算不算弄巧成拙了?连累了少夫人受惊,我有点后怕,万一她跟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事......”
“不会。”
男人声线低清沉稳,握住她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