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面对生死关头时,为讨一份生机,无话不可说。
刘伯把自己知道的都招了。
“二姨太本名杜春娇,原先在江公馆做活儿,因为她妹子春樱爬了少爷的床,夫人一气之下,就把她们姐妹都赶到了江家温泉庄子上去。”
“后来少爷总去那儿找春樱,春樱就大了肚子,夫人气得不得了,又碍于孩子,没敢下狠手。”
“再后来,有回家里生意拮据,夫人就跟舅老爷打电报,要借钱,舅老爷二话不说就借了。”
“夫人感念跟舅老爷的兄妹情谊,就想把春娇送到潍城来,给舅老爷做个伴儿。”
“知道舅老爷这么多年不娶,是没打算再找,直接塞人,舅老爷肯定不干,这才想了别的折,先送春娇进俞家。”
“再后来,就让她想法儿爬了舅老爷的床,最好还能给舅老爷生个儿子......”
生儿子干什么?
不用刘伯说,俞茵也能想到。
什么感念‘兄妹情谊’?
她的好姑姑,江澄的母亲,那么早就开始惦记她俞家的家业了。
俞茵攥紧的指尖冰冷,眼底也似凝冰。
“你说,她在我阿爹出事的前一晚,就跑了,她知道我阿爹会出事?”
刘伯战战兢兢摇头,“这我不知道,表小姐,我真不知,春娇前些天才逃回的裕京!这之前她在哪儿,我真不知道啊...”
“好,我知道了,我会自己问她的。”
俞茵说完,眉眼清寒提脚离开。
“表小姐,表小姐!您别走,您放了我呀,我什么都说了......”
‘嘭——’
一声枪鸣,身后归于平静。
周雨拎着灯笼跟在俞茵身后,走出院门时还回头看了眼,见冯郊正指挥人把尸体拖走。
*
回到芳汀院,俞茵独自在屋子里坐了很久。
程妈和香梅小心翼翼的忙活,忙着端水,铺床,也不敢吵她。
直到屋外传来动静,打断了俞茵的思绪。
她们齐齐看向房门,接着就听见沉稳有力的军靴磕地声。
房门推开,聂天擎一身风尘仆仆,提脚走进来。
程妈和香梅连忙低头见礼。
“大帅。”
聂天擎随意摆了下手,漆黑眼眸只盯着俞茵,朝她走过去,低沉着声问:
“又不高兴了?”
他一回来,就听冯郊说俞茵在主院处死人的事儿。
连口气都没歇,就直奔芳汀院来了。
俞茵起身迎他,顺手接过他摘下的白手套,搁在桌上。
“没有,在想事情。”
她转头交代程妈,“让人送热水来,大帅沐浴,再端饭菜。”
“唉,是。”
程妈连忙领了香梅出去。
房门关上,俞茵捏着手帕掸了掸男人肩头的土,又自然而然替他宽衣。
“大帅的事办的怎么样了?还顺利?”
“嗯。”
聂天擎垂眼看她替自己解衣扣,也乐得享受她的伺候,视线又重新落在那张如画小脸儿上。
“想什么了?跟爷说说。”
俞茵眼睫眨了下,默了两秒,缓声说:
“我阿爹的事...”
她思量了很多,也揪出了更多的蛛丝马迹。
“阿爹的二姨太,很年轻,二十多岁,前些年孤苦无依的流落到潍城来,原本是进俞家做女工的。”
“后来不知怎么,阿爹就要收她做二姨太。”
“阿姆去世的早,阿爹这些年没再找过,我很体谅他的辛苦,对他突然要纳二姨太的事,没有任何的排斥。”
“所以,也从没怀疑过二姨太的来历,以及她是否居心叵测。”
俞茵细声跟他说着,转身将军褂挂到一旁的落地衣架上。
她回过身,唇畔笑意难掩苦涩。
“一个逃荒来,又家破人亡孤苦无依的孤女,已经很可怜了,谁能想到她是别人费尽心机塞进来,别有目的的?”
“俞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门第,我阿爹是个老好人,他心善又谦逊,从不得罪人,我是真没想到......”
“想不到的事儿,这辈子还多着呢。”聂天擎淡笑接话。
俞茵桃花眸微怔,视线静静落在他面上。
男人自己拎起茶壶,慢条斯理倒了杯茶水,眼帘下压出的弧线冷峻而清厉,说的话不紧不慢。
“这世道,太多事能刷新你过往的认知了,人心多浮躁难测?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遇不上魑魅魍魉。”
“所以,大多数时候,遇事装傻,被蒙在鼓里,不见得都是坏事。”
“真正要什么都看清楚,到时候你会觉得,处处是灰暗,人人都阴险。”
他仰头灌了一盏茶,撂下茶盏,又说:
“...真那样活着,岂不是太累太难?”
俞茵眼睑微眯,“大帅这话,是劝我放开?”
聂天擎嘴角轻撇,摇了下头。
他朝俞茵走过来,伸手扶住她肩,微微低头同她对视。
“没让你放下,只是宽慰宽慰你。”
“你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