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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十年,五月十六。
应天行宫之外,陆续有车轿赶来,前来的都是金陵官员,人数差不多有近百人。
这并不夸张,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使司,七品以上官员少说也有四五百人,眼下还源源不断的来呢。
其中多数是穿蓝袍的中下层官员,少有一些紫袍官员穿插其中。
如今这大明朝,官员常服不单以补子论品级,常服颜色也做了专门规定。
一二品大员红色,三四品高官用紫色,五六七品官员用蓝色,七品以下用青色。
不同品级的官员,此刻分了不同的圈子闲聊,等待着宫门的开启。
朱景源通知辰初二刻议事,也就是早上七点半,这帮人七点就来了。
平日做事推诿扯皮,赶来觐见又挺积极,是既然矛盾又好笑。
宫门之外,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顶蓝色小轿缓缓靠近宫门。
轿子停下,一个身穿四品补服的官员,头戴乌纱帽从里面走了出来。
此人相貌儒雅随和,只是身材消瘦面色惨白,显然身体不太好。
“见过林大人……”
“林大人可得多保重啊……”
来人正是巡盐御史林如海,与金陵都转运使同掌盐务,乃是金陵地面的财神爷。
当然了,林如海受欢迎的主要原因,还是他那光明平坦的仕途。
出生侯门,年少高中探花,先在翰林院任编修四年,然后调内阁任中书舍人三年,又调都察院任巡盐御史至今。
这样的履历,堪称入阁拜相的模板,在场大多数官员无可比拟。
巡盐御史虽只有正六品,但林如海已加衔至中宪大夫,这可是正四品阶衔。
换句话说,下一步林如海若要升官,最差都是藩台臬台,运气好入六部任侍郎也不是没可能。
“如海兄,你可算到了!”
迎上林如海的,是一位年约五十的官员,从官服颜色和补子看和林如海的一样,也是正四品高官。
“顺行兄,别来无恙!”林如海停下脚步行礼。
“我吃好睡好,一切都好……倒是林兄,你可得多加保养,我盐运衙门可全靠你调度,才能安然周转!”
和林如海接话的,正是金陵转运使张顺行,他二人的称得上是搭档。
在当下这个时代,盐业等物属于国家专营,由转运使衙门负责统筹制盐,巡盐御史负责联系盐商发卖。
两位财神爷正聊着,却不知在不远处的宫门,有人正聊着他们。
“老郑,依我的意思,军费该让他俩想办法……”
“别的不说,只让盐商们每家出点儿血,事情不就好办了!”
“太子爷天天追着咱们筹钱清库,他就是把咱都给逼死了,只怕事情也办不成!”
说话这人是按察使何顾谨,执掌金陵一省刑名狱断之事,在金陵官场地位崇高。
何顾谨约摸四十多岁,说完这番话捋了捋胡须,目光一直盯着身旁的搭档。
能被何顾谨称为搭档的,自然是金陵布政使郑显林,后者此刻却是满脸愁容。
布政使掌一省钱粮,可如今金陵多数府县衙门,账目上都有些不清不楚,他郑显林便是第一责任人。
马上进了行宫,太子又要催问钱粮一事,这让郑显林如何能不担心。
“老郑,你倒是说句话……大家伙儿可都指着你呢!”
“行了,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再说话你也给我走远点儿!”
“行行,我不说话了,你自己好好想办法!”何顾谨甩了甩袖子,接下来果然没有多说话。
时间陆续过去,赶来的官员越来越多,让行宫外也越发热闹起来。
攀交情的,讨论政事的,安神叹气的,低声咒骂的……可以说,官员们上演着人生百态。
另一头的行宫内,朱景洪在几名宦官服侍下,正在穿戴独属于他的冠帽。
穿上黑色皂靴,先是内衣中单,然后穿贴里做衬袍,再然后穿上四团龙红色云纹圆领袍。
在如今的大明,不只官员勋贵实行降等袭爵,皇室宗亲也同样如此。
这就导致当下,对等级的区分格外严谨,比如亲王才能穿四团龙袍,郡王则只能穿双团龙袍。
皇帝的儿子为亲王,那也是前朝旧事了,世祖以来已改为嫡子封亲王,庶子除非加恩皆封郡王。
此刻穿好了衣服鞋子,最后就该整理头发了,这也是最麻烦的一一步,需要花费更多时间。
当然,这一切都由宦官忙碌,朱景洪只需坐着就行。
“茶……”
坐在圆镜前由宦官整理发髻,朱景洪随意吩咐了一个字,立刻就有宦官碰上温热的茶水。
当他喝下一口茶,还没来得及细心品味,却听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
“十三爷,太子派奴才过来问问,您还有多久过去?”
来人名叫张新,乃是东宫的总管太监,太子朱景源的心腹之人。
这已是他第二次过来催问,基本让朱景洪可以断定,根本不是自己答应高书言的请求,而是太子让高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