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娘越想越美好,说得唾沫横飞,完全没注意到桂如月的脸色越来越冷。
“不等明儿了!吃过午饭我就去,让朱先生把这个新名字写在小丫,哦不,现在得叫招娣了。让朱先生把名字添在招娣的生辰八字上……”
哐当!
碗重重地砸到桌上,惊得张老娘打住了话头。
桂如月擦了擦嘴,缓缓开口:
“大房有什么厄?我看都是人在造孽。孩子是无辜的,给个孩子改名算什么事。依我看,解决造孽的人,不就完了。”
张老娘见不得别人驳斥她,脸马上垮下来:
“谁造孽?还不就是你!我就知道便宜没好货,不要彩礼的能是什么好姑娘!老大真是瞎了眼,想媳妇想疯了,才着了道!这下可好,一肚子闺女,老张家的运就是被你给拖累的!”
桂如月冷笑。
娶她的时候,听说不要彩礼,这老太婆脸上乐开花。
现在却变了脸,骂她“便宜没好货”?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造孽。”她说。
然后话锋一转:
“有那不造孽的,你咋不要?我记得当时说亲的,有李家闺女,现在嫁到村头磨坊家,生了三个儿子。有大江村的姑娘,听说前几天在村长家,刚生下第五个儿子嘞。”
张老娘:“……那些闺女品行不好,我是看不上!”
“哦……”桂如月拖长声音:“原来是因为我品行太好,不是因为他们家都要二两彩礼呀。”
张老娘脸憋得青紫,说是也不成,说不是也不成。
白让桂如月自夸了一顿。
“你别瞎扯闲话,现在说的是改名的事!不论如何,这名字必须得改!”
“好啊!改吧!”桂如月腾地站起来。
“影响了家里的运,这是大事,改,必须得改。不止小丫要改,谁造孽了,统统得改!”
她目光炯炯,像个要冲锋陷阵的女战士:
“我造大孽了,我先改,改成招子!”
“我男人也有罪,非要娶我这种媳妇,给他改成招儿,张招儿!”
“娘你也不能免,我这儿媳是你点头的,你不改,送子娘娘要不高兴的,改成招孙吧!”
“还有老二和铁牛铁柱铁……”
王氏一脸惊恐:
“这哪成啊!我三个儿子,为什么也得招啊?况且又不是我家生孩子!”
她这算是说了句人话,还歪打正着说到桂如月心上。
桂如月的笑容温和了几分:
“就是嘛,又不是我们几房生孩子,非要我们改名字,这也不对症呀。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可不兴这么霸道。”
张老娘被堵得说不话,狠狠地剜了王氏一眼,正准备说什么,又被桂如月打断。
“娘,我们也不是不愿意改。”
她温声细语地说:
“但老四要生儿子,怎么着也得他先改吧?我看人家诚心求子的,夫妻俩争着改名呢。要不招儿招子这两个名,我先让给他吧,他一改,我们全家马上跟着改!”
张老娘:……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周氏也在一旁掩嘴笑:
“说起来,老四也怪,他家要招弟弟,怎么她闺女不叫招娣……”
张老娘面色不快。
怎么连三房也为大房说话!
其实,倒不是三房要护着大房,而是周氏对四房不满已久。
张老四明明成家了,且在官学读书,官学包了食宿笔墨纸钱,娶的酒楼家女儿,嫁妆又丰厚。
他怎么还跟公家伸手要钱?
虽说张老娘总搪塞说也没给多少,但周氏暗自算过了,光去年,老四一家至少顺走三两银子。
这可都是他们种地人家的辛苦钱,她背地里跟张老三不知埋怨过多次。
如今有机会给四房使绊子,她当然要踩上几脚。
本来以为是简简单单改个名字的事,被桂如月绕了几句,张老娘头都晕了。
最后全家决定:
还是先看看老四家改不改名吧!
桂如月心满意足。
事也解决了,饭也吃了,遛弯去喽。
两人溜溜达达又走到小河上游。
小丫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她脸色涨红:“我……我不饿我只是胀气……”
这不能怪她。
本来喝米的洗澡水那会儿,她还是可以勉强支撑个半天的。
但自从吃上干饭,前端日子又天天加餐吃蛋,她身体长得飞快,胃口也变大。
就老张家刚才那顿饭,吃完走两步,肚子又空了。
再饿,只能喝水充饥。
桂如月叹气,这种感觉,她懂。
这年头,种地人家的口粮就那么点,除了下地的男人能吃饱,女人孩子大部分都是勉强半饱。
她虽然仗着张老大和张恒义的功劳,在张家人面前说狠话。
但她明白,自己干不了活,多吃一口,张家就有人要少吃一口。
下地的人兴许就要饿肚子。
因此她其实也不怎么吃,不过做个样子。
一顿饭下来,该饿的还是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