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沉吟片刻,当即摇头,面色郑重的道:“陶公看错刘备了!备并非是为徐州而来,而是体恤大汉子民离丧,四处漂泊,不愿再兴战事!”
“请陶公不必再说了,”他诚恳的笑道。
“玄德,这,这可……”陶谦心里想说这可是偌大一座州郡,人丁何止百万,你若取之日后当是大业之基,怎么会不要。
他要么是真正愚善之人,要么便是太过聪明,知晓此时的徐州乃是一个无底深渊。
陶谦心里顿时揪紧,被刘备的坚决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没想到,刘备不要。
如此一来,谋划且断一换,不好全身而退了……陶谦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他们都不该随自己兵败而一同死去。
当设法保全。
“玄德,你可否再考虑一番……”陶谦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说道。
“绝不可能,陶公切莫在言,”刘备断然拒绝,抵住了内心的诱惑。
说不想要徐州是不可能的,此为一州之地,也的确可以作为大业之基,但若非是众望所归,此时接任就是找死。
且不说子民死活的问题,四战之地虎狼环饲,曹操更是将徐州看作了盘中餐。
看他对徐州动的这几步谋略,便知晓是要彻底收取,从上自下的人心全部都要,刘备很敏锐的洞察到一点。
忠名。
徐州旧臣自也多名流,此时弃陶谦而走,难免心中愧疚,留下不忠不义之名,但陶谦若是令另一人接任,他再隐退出诸侯之列,那么就底下人再倒戈相投还算不忠吗?
不好评价,但至少模糊太多,这个界限就宽泛了,你可以说是不服新主,不予遵令;也可以说是政见不复,秉承先主公意志。
总之,锅就可以甩给新主,这样反而要看新主的手段、心胸与才智如何,若是庸碌之辈,轻则被玩儿得身败名裂,重则睡一觉醒来可能敌将就在床榻边了。
这徐州,不可要。
刘备转瞬间思绪极多,最终不傲请更加坚定,坚决不受,我刘玄德绝不趁人之危,从不贪恋权势!
心虽有向往,但要克己向公,不可随心所欲,令自己深陷桎梏。
……
回到暂住的府邸,有两人在门口颇为焦急的等待着,关、张两人一人着墨绿长袍,身姿挺直如松、长髯飘飘;另一人黑袍黑面,雄壮威武,双眸宛如铜铃。
他们见到刘备都是登时抱拳,道:“兄长,陶谦找你何事?”
“进去说。”
刘备目光凛然,表情严肃,脚步不停挥手而进,关上房门后,他将今日堂上之事告知了两兄弟。
叹道:“我非是不想要徐州,其实心中渴望,恨不得立刻就取下,但我不能。”
关羽轻抚胡须,面如红枣,双眸眯起颇具傲气,此时笑了笑道:“兄长仁义。”
“唉,”张飞则是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他觉得大兄就是心思仁厚了些,这陶谦既然想让,那就取下,至于日后有什么危险,再一一解决便是,世间岂有白给面饼。
何事都该有代价。
“如之奈何……”刘备喃喃自语,叹道:“徐州之内,暗流涌动,并非久留之地,是我不察,轻信了陶定之言,以为徐州正遭蒙难,却不料实乃是陶谦图谋不成,结仇于曹公,曹公仁德,以宽仁待民,非陶谦所能动。”
“是以,我打算离去,不再相助,二位兄弟觉得如何?”刘备冲他们无奈的笑道。
曹操若师出无名,则能守;可他恩威皆已播于徐州境内,局势就难以逆转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只是颇为无奈的唤了一声“兄长”,但却没有反对,不提当下局势论断,关、张两人是自涿郡时刘备一手带出来的,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不过,在屋内不远处案几后有一面宽耳廓、胡须驳杂微乱的儒生随意而坐,他虽满是风尘,但可见冗杂胡须的面容依旧有雍容神俊。
听闻此话他却忽然开口道:“主公远来徐州,情况虽与所想倒转,但这并非是主公之过,也非是徐州仁人志士之过,乃是陶谦之过。”
“主公不可弃志士之心而走。”
刘备一笑,回头来看向这儒生,此人是少时好友,自游侠起就一直陪伴身旁,姓简名雍字宪和,性傲、口才极好、不拘小节,唯独对刘备倾心相随。
“宪和,”刘备走向他,声音放大了些,“你是让我结交徐州名士,不必挂记那陶公让徐州之事对吗?”
“哼,”简雍冷然一笑,将头上发冠取下,头发散落下来,舒适的向后撑手,架了了个姿势,“今日主公光明磊落聚领徐州之事,定会传开,本来有以往名声在,我们到徐州之后就不断有人来拜会结交,现在只会更多。”
他说完稍稍坐起来些,笑道:“徐州之名不必去要,也不屑于争,主公可取实,务实而不务虚!取徐州士人之心,结交有志之士,又有何不可?”
“陶谦颓势已定,百姓心不向他,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在考虑自己的退路呢?”
简雍一言,让刘备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说得对,失道乃是陶谦,非是徐州志士,正是可求贤交友,静待时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