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都回房了,炉子里的火也渐渐熄了。
暖锅的汤汁停止沸腾。
屋子里突然清冷了许多。
何悠悠从空间里拿出一条薄毯子,披在身上。
看着对面的赵长卿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王爷,再喝可就醉了。”
赵长卿握着酒杯的手,突然停住。
“悠悠,你今天有没有为韩家拜祭?”
除夕,要拜祭祖先,依惯例,这是家家户户都要做的。
“有,吃饭前已经带着阿狸去祭拜过了,你要去?”
何悠悠突然想起,他和韩四郎有着不一般的交情。
“有劳你……带我去拜祭。”
“好。”
何悠悠是个干脆的人。
她裹了裹身上的毯子,起身带路。
冬夜里冷得刺骨。
纵使裹着毯子,也不胜寒意。
赵长卿跟着她,来到了后院里的一个小祠堂。
此时里头燃着长明灯火,香案上供着三牲和各色果品。
何悠悠走上前,从香案上拿起三炷香,交给他。
赵长卿靠近长明灯,将香点燃,插进香炉中。
又退后,在蒲团上跪倒。
他在韩家十几年,其实一直都在恨。
恨韩家为何非要一个养子,恨父皇为何非要送他过来。
如今才明白,心中该充满怨恨的,是韩家。
韩家冤死的十几口,该恨的是他们赵家。
他们赵家,对不起人家。
何悠悠见他只跪在蒲团上发呆,脸上表情忧郁又哀伤,不由得有些担心。
“含章,你怎么了?没事吧?”
赵长卿恍然回神,身体向下,叩了三个响头。
接着起身,从上面拿起一个牌位。
先夫韩四郎之灵位。
“悠悠,你知道韩家人是怎么死的吗?”
何悠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猜他们应该不是正常死亡。我去祖坟看过墓碑,那些墓碑并不像是韩家的后人所立。”
赵长卿背对着她,垂头,颓然道:“韩家十几口,是被我太祖爷爷赐死的。”
何悠悠有些惊讶。
她的脑子迅速运转,将她来到这里之后,所知道的所有细节回忆了一遍。
“冀州人都说,韩家有从龙之功……”
“是。”赵长卿语气中有些哽咽,“韩家老祖……当初追随太祖,为我朝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韩家人善用兵,在军队里威名赫赫。”
何悠悠默然:“所以,这是一个功高震主却遭受猜忌的故事?”
赵长卿摇了摇头:“如今,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已然不得而知了。是太祖猜忌,还是韩家忤逆犯上?没有人知道个中详情。朝廷只对外声称,韩家十几口,是死于疫病,病死在边关。但是,先皇知道不是。先皇和韩世钊二人,是儿时一起玩耍的挚友。他得到韩家被灭口的消息时,匆匆赶去,却已经来不及了。先皇只能让人设法偷出他们的尸身,秘密运回冀州安葬,并将这件事瞒了几十年,临驾崩时才告诉皇兄。”
何悠悠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等等!那我那亡夫……韩四郎……他是哪里来的?”
如果韩家已经灭口几十年,韩四郎不过二十出头,他是哪儿冒出来的?
赵长卿手里握紧那块牌位:“他……是个养子。是先皇为了赎罪,为了给韩家留个香火,特意安排的养子。”
“是这样。”
何悠悠恍然。
韩四郎是个养子,死了,然后又找一个新的养子,继续延续香火,使韩家祖先血食不断。
她看着那一排灵位,听着这个悲惨的故事,心中并没有很大波动。
更谈不上什么怨恨。
替韩家怨恨太祖?
轮不到她。
“悠悠,韩四郎的牌位,我要拿走。”赵长卿垂眸看着手里的牌位。
“嗯?”
“他不过是先皇的棋子,完成了棋子的使命,便该消失了,不必摆在这里。”
何悠悠无所谓,一个牌位而已。
“那你好好安置人家。”
“我会的。”
外头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爆竹声声辞旧岁,梅花点点迎新春。
“新年到了。”何悠悠转身向外走去,“我去叫孩子们出来放鞭炮。”
刚进入梦乡的赵文祺被吵醒,听说要去放鞭炮,放烟花,他努力抬手,艰难地揉了揉眼睛。
“等等我,我还没睡呢,我也要去。”
何悠悠和两个孩子又在院子里热闹了许久。
放完鞭炮,照例,她又拿出几个包着压岁钱的锦囊来,一一发给大家。
嘴里说着贺年的吉祥话儿。
阿狸郑重地跪下,给母亲磕了几个头。
“祝母亲新年顺意,福寿安康!”
二皇子也笑嘻嘻:“祝婶婶明年发大财!”
“嗯,这话我爱听。”
何悠悠发完孩子的,回头,见赵长卿立在树影下。
向他走了几步,将锦囊递上:“王爷新年好!”
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