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廷睿谢完恩,从地上站起。
素色的身形,十分挺拔,站得像根竹竿子。
目光若有似无地向何悠悠的方向瞟了一眼。
赵长卿也直挺挺地站着,身体很僵硬。
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何悠悠的反应。
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思索着自己要怎么去解释这一切。
何悠悠表情看起来茫然又震惊。
“含章,他怎么叫你越王?”
赵长卿眼眸闪了闪,表情不太自然:“最近刚刚受了册封,之前……在冀州时还不是。”
“越……你是一字王?”
一字王,是亲王。
二字王,是郡王。
只有和皇帝至亲的人,才能获封一字王。
要么是兄弟,要么是父子。
“是。”
“那……你和皇帝的关系是?”
“他是我亲皇兄,同父同母。”
“那你侄子赵文祺是?”
“当朝二皇子。”
赵长卿此刻分外小心,不敢隐瞒分毫。
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哇噻!这一下子,我在皇室就有了两个人脉!”何悠悠喜出望外。
这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
赵长卿愣愣地看着她:“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
“我隐瞒身份这件事……”
何悠悠一摆手:“嗐!我要是你,我也得瞒着啊。这种身份怎么能在外人面前随便暴露呢,万一被不怀好意的黑道分子给盯上了,那不得遭罪嘛。”
外人?!
赵长卿的心里像被捅了一刀。
谁是外人?
他并没有把她当成外人。
难道,在她的心里,他是外人?
一旁的程廷睿听了,弯着唇角附和:“悠悠说得很有道理。王爷出门在外,一定要事事小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王爷千金之躯,不可置于险地。”
赵长卿缓缓吸了口气,又吐出。
何悠悠却似乎未觉察到他的情绪,继续说道:“王爷,以后我们母子在京城讨生活,还要多多仰仗王爷的关照。要不,我给你交个保护费?”
“不必。”赵长卿收回思绪,“照顾你们,是我应尽的本分。以后但凡遇到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
“好嘞,那我们以后多走动。”
何悠悠欢欢喜喜地送走了赵长卿。
看着他的身影离去后,何悠悠才转身回到院子里。
却瞧见程廷睿站在院墙底下,一手摸着墙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悠悠笑了:“敏之,你面壁干嘛呢?”
程廷睿转回身,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悠悠,你这院子……怎么连墙都是新砌的?上面的灰泥都还没干透呢。”
何悠悠走上前,站在他身边,也看那墙。
“哦,新砌的吗?你懂得真多,我就没看出来。”
何悠悠招呼他进屋坐。
“敏之,你今天来找我,有事?”
程廷睿在她对面坐下,从容一笑:“还不是听说你买到了国子监的房子,我心里稀奇得紧,赶紧跑过来见见世面。没想到,这一来,就遇见了越王。”
何悠悠给他倒上茶:“不得不说,赵长卿这个人做事还是相当周到。刚送了好多日常用具过来,都是我正好缺的,紧着用的。你看,连着茶壶茶具和茶叶,都是他刚送过来的。这不,正好就用上了。”
程廷睿的目光在地上那些箱子上扫了一遍。
何悠悠见他如此,忙道:“刚才忙着招待,还没得空收拾呢,这乱七八糟的,不像个样子,见笑见笑哈。”
正好钱管家回来,何悠悠便让老钱带着几个人把地上的东西归置归置。
程廷睿端着越瓷的杯子,品着茶水:“瓷是贡瓷,茶也是绝品的贡茶,恐怕都是宫里赏赐的。这一遭,我算跟着你沾光了,也尝尝这贡茶的滋味。”
何悠悠托着下巴,眯着眼寻思:“越王这个金大腿,咱可得好好抱着。”
程廷睿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目光透过茶水,看里面的倒影。
“悠悠,你想如何?”
“敏之,你经商多年,应该也知道,这个时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皇权之下,一切都无比脆弱。朝廷想你兴,你便可兴,朝廷要你亡,你便只能亡。我们经商之人,在朝廷的重锤之下,走不过一个回合。”
封建王朝里,政府缺乏基本的契约精神。
商人的个人财产毫无保障可言。
而古代社会里的商人,自古以来,在官员和朝廷面前,都是逢迎谄媚的。
因为,在封建统治者看来,财富本来就是朝廷的,是皇帝一个人的。
商人就算有钱,也只是财富的保管者。
天下的财富,终归还是属于统治者所有。
而且,政治权力是资源分配的主要手段,商人要想获利,只能依附于权力。
程廷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清楚商人和官府之间的依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