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上的乡绅大户,都不愿错过这个和知府大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这可是知府亲自下乡,十分罕见。
要知道,本朝太祖规定,为了避免官员骚扰百姓,就连知县轻易都不允许下乡,如果有事,只能委派县丞或主簿下乡督办。
(这是明朝洪武年间的规定。)
知县尚且不易见,知府那就更难得了。
哪怕认识不认识韩家的,也都备了贺仪,由家主亲自送来。
就是为了来到韩家之后,能够顺理成章地,往知府大人面前混一混脸熟,套一套近乎。
送贺仪的人还都不约而同地自带了鼓乐班子。
围观的百姓们都看得挺乐呵。
这家伙,七八个鼓乐班子聚在韩家门外一起敲打,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闹程度堪比过年。
不,比过年热闹多了。
一个村里,哪儿请得起这么多鼓乐班子?
十里八乡,谁家有过如此的风光?
这一天,可把钱管家给忙坏了。
他带着账房先生和众小厮,接礼单,清点礼品,登记访客和贺仪,一刻不停歇。
今天来的还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万不能慢待。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着眼前的热闹,不禁恍惚了一阵。
主子爷在的那十几年,韩家似乎从来没这么风光过。
何悠悠在院子里摆了几桌酒席,宴请宾客。
谢知府被请到主桌主位。
同桌作陪的都是官员。
他在席间,观察何悠悠的言谈应对。
看到她进退得宜,在众人面前丝毫不露怯,心里越发满意了。
将来……
等他们成亲之后,她作为四品诰命夫人,周旋于命妇贵女之间,定然会言行得体,不至损了自己的面子。
同桌的下属官僚,见知府大人脸上露出十分满意之色,还以为是自己逢迎得好,愈发尽心奉承。
何悠悠也不忘拉着韩文正在这些官员面前露个脸。
按大乾的规定,举人考试合格者,可由地方官举荐入京城国子监太学。
现在多熟识一些,到时候举荐便多一份把握。
韩文正自小迎来送往,见的人多了,对这种场合并不打怵。
在韩家的这段时日,被何悠悠当正经少爷养着,骨子里少了许多自卑,举止态度都落落大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何悠悠这边正应酬着,突然感觉衣服的后襟被人扯了扯。
转头一看,却是马修远。
马修远在冀州名气虽大,却没有官身,不能坐在官员这一桌。
何悠悠看到马修远那吞吞吐吐的神色,立时明白他是有不可公开的事要说。
她跟桌上的众宾客告个罪,吩咐韩文正好好陪同,便跟着马修远离开了。
何悠悠带他来到后院僻静处。
“有事?”
她看着马修远脸上扭捏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马修远伸手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何悠悠。
“悠悠,你把这些钱拿给小玉。”
何悠悠大惑不解。
“你又给她钱干嘛?现在染坊的生意有了起色,染出的布料已经卖了好几批了,都是高价卖的,她可不缺钱。”
马修远道:“不是,不是我要给她的。是……是她昨日派人送给我的,说是还我的钱。”
何悠悠记得这事。
当初,小玉手头紧巴,找马修远借钱,马修远当时给了她二百两。
“人家欠债还钱,这不是应该的吗?你拿着就是了,做什么又要我帮你还回去?”
“我……我当初给她这钱,并没想借她……就是白给的。”马修远急道,“不需要她还。”
何悠悠真是服了。
“子程啊,你这个人其他方面还行,就是感情上拎不清。怎么一涉及感情,就糊涂了?”
“我……我没……”
“钱是钱,感情是感情,这是两码事。这两百两,如果她不还你,她和你相处时,就永远会低你一层。不还钱,你永远是她的债主,还了钱,她身上这个包袱才算丢了,你俩才是平等的,以后见你也能轻轻松松地相处。你难道,就不想和她重新做朋友?”
马修远怔怔道:“自然是想的。”
“想,你就好好把钱收下。回头写个收据,签字画押,给小玉送过去,证明以往的债务已经偿清,自此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啊不不不……不能无瓜葛!还是要有点瓜葛才好……”
何悠悠翻了个白眼。
“金钱上再无瓜葛,其他方面……你自己努力,我帮不了你。”
马修远听了这话,心里琢磨了片刻,最后一咬牙:“行,悠悠,那我听你的。不过,她给多了,不是二百两。”
“她给了多少?”
“二百五。”
何悠悠:……她貌似也不瞎,看人还挺准的。
“多的那五十两就算做利息吧,也在收据里写明,收到欠款二百两和利息五十两,清清楚楚,这样才不会有什么纠纷。”
马修远又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