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脚下,荒草萋萋。
一人高的野草丛里,韩文正一手提着祭品,一手挥舞着镰刀,硬生生地劈开一条路来。
三人顺着这条新开辟的路,逶迤前行。
荒草里绕来绕去,不知走了许久,才到了一个陡崖之下。
陡崖上长着一棵垂枝松树,松树枝桠横生,蜿蜒垂下。
松树底下,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
土包前竟连一个碑都没有。
何悠悠看了钱管家一眼。
钱管家立时明白,回了一个会意的眼神:明日,找石匠订做墓碑一块。
韩文正从将祭品一一摆列在坟前。
钱管家拿出香炉纸钱。
何悠悠亲手点燃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又烧了一把纸钱。
双手合十,向坟头拜了几拜。
“阿狸现在和我一起生活,我绝不会亏待他。姐姐泉下有知,尽管放心。”
韩文正跪倒在地,向着坟,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这孩子不是那种情感奔放的人,磕完头之后也不在嘴里念叨,和生母唠唠嗑。
而是默默地跪着,表情肃然,心里不知道在说啥。
何悠悠和钱管家,均在一旁默哀不语。
两个人的心思却迥然不同。
钱管家:孩子太可怜了,心疼。
何悠悠:累死我了,腿疼。
这一路行来,真的太辛苦。
连条正经路都没有,马车都驶不进来。
当初下葬,是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的?
以后要是年年陪着走这么一遭,可怎么受得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韩文正终于完成了他的内心交流,站起身来。
他看向何悠悠,脸上带着些歉意:“母亲,让您久等了。”
何悠悠强打精神,微笑:“不碍事。”
说完,又看向这坟茔,面露难色。
“阿狸,你生母孤坟栖居在此,形只影单,平时连个来看望的人都没有,我看着实在是不落忍。我有个想法,想听听你的主意。”
“母亲,您尽管说。”韩文正恭声道。
何悠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钱管家。
“我想,将你生母的坟迁出,就在韩家祖坟的附近,选一块风水宝地,将她风光厚葬。到时候,让石匠做一块碑,你来亲手书写墓志铭。再找一个空房,布置个小祠堂,供奉你生母牌位,使其魂有所归,血食不断。”
何悠悠打得一手好算盘:韩家祖坟,她肯定是不能迁进去。但是附近找一块地,还是可以的。以后每年清明节,两边的墓一起扫,一起祭拜,省得跑这么大老远。
怪费腿。
噗通——
韩文正又跪下了。
钱管家脸上也有些动容。
何悠悠:这孩子习惯性下跪的毛病算是好不了了。
转念又一想:人家将来要入朝做臣子,见了圣颜少不得天天跪。
现在开始多练习练习,练出个铁膝盖来,也行。
“母亲,孩儿感恩戴德,无以为报!”
说着,他拿起一旁给坟头除草的锄头,大步流星地走到坟包前。
绕着坟包,用脚丈量了几步,将锄头高高举起,用力锄了下去。
何悠悠慌了。
唉……不是……
他咋现在就开始挖了?!
这挖出来之后呢?
他是准备抱着走啊?
是不是有点……过于惊悚?
何悠悠只觉得瘆得慌。
孩子,你先别冲动。
“阿狸啊,咱要迁坟也得挑日子啊,过几天去请个大师来算算,找个黄道吉日再……你这样……”
不太尊重吧?
韩文正用锄头刨了几下,蹲下身去,伸手扒拉了几把,从地里拽出一个长方形的木条。
何悠悠仔细一看,那木条上写着一行竖着的字——
先妣苏氏落落之墓。
原来这坟并不是没有墓碑,而是被阿狸埋在土里,藏起来了。
何悠悠轻声念道:“苏落落,好美的名字。”
韩文正将那木头做的墓碑恭恭敬敬放在一边,却仍未停手。
手里的锄头继续挥舞,不断向下挖。
何悠悠傻眼:这……再挖可就真不好收场了。
她无奈地看着一旁的钱管家。
钱管家回视的目光也透露着茫然。
两人心里都在盘算,这要真挖到底,可怎么办?
要不,让老钱现在出去,多找几个人来,今天就把这坟给迁了?
可这鬼神之事,弄得如此儿戏,如此草率,如此敷衍,不好吧?
不积德啊……
此时韩文正已然挖了一个将近三尺的深坑。
何悠悠看得出来,这孩子最近锻炼成果很显着,力气是真大,干活是真快,三下五除二就已经挖这么深了。
两人正琢磨着,突然看见韩文正那里又有新动作。
他整个人跳进坑里,蹲在那里扒拉。
扒拉了一会儿,从地下捞出一个方形的包袱来。
他拿着包袱从坑里出来,走到何悠悠面前,将包袱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