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悠悠面不改色:“上个月碰见一个海外的行商,从他那里买的。”
赵长卿目光微动。
正巧此时,后厨来了几个小丫鬟,端着食盒上来,打断了这个话题。
冬天寒冷,上菜的食盒都是有盖的。
盖子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盘又一盘的食物。
韩文正赶紧起身,将其中一碗馄饨端到何悠悠面前。
“母亲,这碗馄饨是我包的,您尝尝。”
“哎哟,你这么快都会包馄饨了?”何悠悠笑着拿起勺子。
韩文正不好意思地道:“皮和馅都是厨房准备的,我只学了包。下次再找厨娘学调馅和擀皮。”
何悠悠看着那一只只皮薄馅大的馄饨:“你还真疼我,这馅真多。”
拿勺子舀了一个进嘴里,称赞道:“味道不错。”
韩文正小脸笑开了花。
何悠悠却也不忘招呼客人。
“赵公子,不必客气,想吃什么就自己拿,我们家没这么多规矩。”
赵长卿默默地从桌上拿了一个包子。
何悠悠又伸手将一盘酱萝卜拿到他面前:“乡下人家冬天没什么菜蔬,净是些萝卜白菜。不过,我家厨子做的一手好酱萝卜,你尝尝,用糖、盐、酱油和醋腌的,很是爽脆。”
赵长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韩文正却开口了。
“母亲,您喜欢这个?那我下次和厨子学做这个酱萝卜。”
“好。”
赵长卿突然不知为何,涌上来一口恶气。
“孟子曰,君子远庖厨。你一个读书人,不好好读书,学什么做饭?”
韩文正听了此言,却拱手道:“世叔,此话虽出自《孟子·梁惠王上》,但这五个字只是半句。它其实要连着看,这五个字前有一句,后又有半句,记载于《礼记.玉藻》:君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应该远离杀生做饭的地方,因为君子不忍心看到动物被杀。讲的是君子之德,无故不可杀生,而不是说君子不能学做饭。”
何悠悠差点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伸手摸了摸韩文正的头,以示鼓励。
韩文正接着道:“古之君子也并不鄙薄庖厨烹饪之事。虞惊着有《食珍录》,谢腓传有鲍汤法,韩约能作樱桃铧锣,而谢讽也着有《食经》。更有诸多美食,皆是名士文人所传。”
赵长卿被噎得脸黑:“圣人曰,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候,怎么这么多话?”
韩文正缩了缩头。
何悠悠这人最是护犊子,一见自己家孩子被人教训,哪还能忍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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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读书勤勉,我与你一天也就吃饭的时候能见面,聊几句家常。不聊天,怎么能让母子亲厚?”
韩文正这才笑道:“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母亲有命,孩儿自然不敢不从。母亲要和孩儿聊天,孩儿必定知无不言。”
何悠悠又吃了一口馄饨:“这馄饨啊,馅料固然重要,煮法更讲究。若是煮的时候放点紫菜和虾米,就更美味了。”
冀州不靠海,海边的东西不常见,韩文正并不知道紫菜为何物。
“母亲,何为紫菜。”
“紫菜是海里的一种藻类,将来我若遇到海外行商,跟他们买一点回来,煮汤给你尝尝。”
“多谢母亲。”
这边俩人母慈子孝,那边赵长卿默不作声。
何悠悠也能理解。
毕竟人家和亡夫两情相悦,自己这个同妻身份确实让人不喜。
如今阴阳两隔,怪可怜见儿的。
人家想在这里多住几天就多住几天吧。
虽然人死了,回忆却还在。
一干人吃完了早饭,各自起身回去。
赵长卿站在堂中,马上有随从过来,给他披上貂裘。
“阿狸,你看赵公子身上这件貂裘的颜色你可喜欢?你若喜欢这样式的,我让他们照着买一件给你穿。”
赵长卿身上穿这件貂,确实好看极了。
从后面看,显得细腰乍背,身材颀长。
衬着他头上的金冠乌发,尽显风流气度。
啧啧,堪比男模。
韩文正却摆手道:“钱管家已让人为我做了棉衣,不需再添置貂裘这等奢靡之物。君子日用,当以俭省为上。”
“黜奢崇俭固然是美德,但是花钱也是我们为国家应尽的义务。都如你这般,穷人不花钱,有钱人也不花钱,谁来盘活国家经济?你不买貂裘,猎人的皮子卖给谁?卖不出去,猎人们岂不是没了生计?商人们岂不是没了生意?国家岂不是没了税收?国家没税可收,哪有钱来养军队?抵御外侮?保护人民?”
何悠悠一番话,说得韩文正哑口无言。
他读圣人书,圣人竟从未讲过这个道理。
“……如此,全凭母亲做主。”
“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主。你自己的东西,更要你自己喜欢才行。就算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