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的交谈让叶安与范仲淹两人之间多了一种惺惺相惜,虽说双方的想法不同,但这并不阻碍两人对彼此的认同,更是加深了私下交情。
范仲淹的想法很简单,按照儒家的固有思想,先一步扶持赵祯亲政,以达到君臣共治天下的目的,然后再进行改革,以达到辅佐君王励精图治的目的。
老范的想法虽然还是有些入不了叶安的眼,但在这个时代已经领先许多人了。
至少他已经看到了宋王朝的衰落之处,接下来便是理所当然的进行改革以达到致君尧舜使命。
“致君尧舜”,这几乎是大宋王朝所有士大夫心中的想法,当然若是有一天他们看到了真的史料,便不会觉得致君尧舜是一件多么牛逼的事。
王朝更替不断,这是华夏历史推进的必然结果,若是想要打破这个闭环,就需要一种全新的方式,汉家的士大夫在这条路上摸索了何止千年?
在接下来的历史长河中,他们依旧在摸索,只不过他们的思想和认知被困在了一个叫“儒学”的规矩中。
叶安不同,他见识过许多思想,看到了实践后的真理,打破闭环的方法他知道,但他同样知道这条路上有多少的荆棘,甚至自己不一定能走通。
好在这个时代依旧是华夏文明的璀璨时期,无论能走多远,只要能一直坚持走下去,那终究是一场伟大的复兴,而想要走下去那就必须进行一场变革。
范仲淹是改革派,数十年后的另一个强人也是改革派,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对于老范叶安还是佩服的,至少他并没有走上极端,他是一位循序渐进的改革这,所以叶安觉得他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人做事最怕的便是执拗,在正确的道路上执拗还好些,因为终究能达到成功的彼岸,但若是从一开始便选择错了方向,那这样的执拗便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在离开小酒馆之后,范仲淹一直回想叶安说的话,现在的国朝根本不会接受一场变革,所以提前让官家亲政的意义又在何处?
至于叶安所说的,自己会被贬斥出京范仲淹根本就不在意,既然当朝上谏,他就有了被贬斥出外的打算,自己的荣华富贵又有何妨?
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范仲淹独坐在家中的小院里抬头看向灯火通明的皇宫方向,此时的他才觉得叶安的话也不无道理。
微微的叹了口气便准备起身,却发现发妻已经站在边上眼神中满是忧愁,无奈的摇了摇头,范仲淹知晓自己在朝堂之中直言上谏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夫人无需担心,你随我一路上京磨难也不少,再差能差到哪去?”
李氏立刻点头道:“官人说的是,咱们算是经历过磨难的,现在总比你在泰州西溪做盐仓监的时候要好得多,奴家别无他求,只求官人在东京城中安稳些才好,刚刚得了房宅小院”
范仲淹哑然失笑道:“放心,这房宅小院是朝廷的惯例,既然已经赐下便不会轻易收走,以后咱们还要回来的!明日便去寻桂花巷的王婆子,让她时常带人来扫尘便好。”
李氏惊讶的看向自己的男人,小声道:“这次得罪了圣人,还能回来?”
范仲淹忽然看向南门大街的方向,随即微微一笑道:“今日见了叶侯果然非同凡响,临走之前他道为夫将在朝堂之中三起三落,为夫倒是相信的!”
“三起三落?又不是什么好事,官人倒是宽心嘞!”
范仲淹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只是让妻子快些去收拾东西,离开东京城是早晚的事,没必要纠结再三,今日叶安所说的那些话他倒是记在心中。
再次回望天空中的明月,不禁感慨:“人世都无百岁。少痴騃、老成尪悴。只有中间,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牵系。一品与千金,问白发、如回避?”
今年的范仲淹已经四十岁,在看到叶安这般年轻且有改革意愿的清贵官员时,心中不光有认同,还有羡慕。
更何况叶安的眼界与学识让他极为吃惊,尤其是他的格物之学,更是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与他交谈甚多之后,范仲淹也逐渐对格物之学感兴趣了。
这几日范仲淹下职后便会驱车前往普惠商号的店铺,那里的报子铺偶尔会有一两本格物的书籍出现,都是出自于叶家庄的格物院。
那个书院很是神奇,虽然在东京城中名声不显,但出的书册却往往会第一时间被买走,不少的文人墨客,学子大儒都在争相传看。
范仲淹之前看过一本论格物,其中用各种趣味横生的小道理介绍了格物与百姓生活之间的联系,甚至有一小部分还提及了格物在政务中发挥的作用。
现在的范仲淹都有些上瘾,生怕自己离开东京城后便买不到这些格物的书册。
虽然很多人都反对格物的书册,但每每当这些书册出现后又被一抢而空,可见那些反对的人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毕竟在事实面前无从狡辩啊!
报子铺中倒是没多少人,这里有些奇怪说是书店又不像是书店,里面更多售卖的是报纸,上面往往记载时政摘要,或是一些民间轶事,或是奇闻奇事,甚至还有些俚语说书之类的东西。
如此一来买报纸的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