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自认为没有亏待过您,一直记着当初的扶持之功。”见京卫大营主帅李君翌被押进殿,皇帝大步走下玉阶。
他挥退左右,半蹲着,拂开对方被血污粘连在脸上的发丝,双目昭昭的对视。
他实在想不通缘由,既然如今要反,那当年为何要扶持他登位。
“要杀便杀,何须多言。”李君翌梗着脖子偏过头。
“说起来您也算是朕的堂叔父,与父皇亦有同袍之谊,真就不给一个缘由吗?”皇帝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过任凭他如何耗,李君翌依旧闭口不言。
直到玉城公主被黄宴楚扶着,慢慢走进来。
“他哪里好意思说。”玉城公主倒是不客气,一进来就连砸数语,激得李君翌满脸涨红,胡须也跟着直颤:
“他不过是男尊女卑的思想作祟,看不惯李妩赢了他儿子,以女子之身坐上与他同级,不,是更有实权的龙武军统帅之位。
也见你经常夸赞荣华,去哪都带着她,特别是上次京卫大营大比的时候,还让她女扮男装下场与兵士们比试,便以为你想立她为皇太女。
至于他当年为何一力扶持你,不过是因为,你是几个有望大位里唯一的皇子,堂叔父,玉城说的可对?”
玉城公主走到李君翌身前,勾着唇笑问,这些都是她的人,刚从李君翌府上查到的。
还不是信件什么的,李君翌是武将,有话也不耐烦憋在心里,时常说与自己与身边人听。
不过那时府里人都以为他只是抱怨两句,又无伤大雅,便没放在心上。
哪里知道他会上了明华长公主的船,憋了一个这么大的招。
是以,玉城公主派过去的人一查,便查了个一清二楚。
原因看着很可笑,却也异常的合乎人性和真实。
“自古以来,皆是天为阳,地为阴,女子就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若个个都学李妩这般,谁来抚育后人?”李君翌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明华长公主不也是女子吗?你为何又愿意改弦更张?”
“她答应事后,便恢复前朝李唐国号。”
“就因为这?”玉城公主扶着肚子,嗤笑一声,她并不觉得自己身为女子,就低人一等。
无论是前朝武曌,还是武朝第一任皇帝,她的太祖母武厉宗,都用她们更胜于大部分男人的治国之能,证明了自己。
况且李妩,她本来就打赢了所有来挑战的勋贵子弟,你不能因为你儿子输了,就这般狡辩,怪不要脸的。
至于国号,太祖母武厉宗当初执意要改,就是想重新建立一个能让所有皇子皇女,公平竞争,能者上位的新朝。
“荣华不过是想与朕多亲近些,况且朕刚不惑之年,并没打算这么早立太子。”皇帝站起身。
他有些诧异李君翌竟会像老派李氏宗亲一样,对前朝有执念。
他记忆里的李君翌不是这样的,幼时偶尔见他,他都在与父皇笑谈民生。
有一次他还亲耳听到,他举了好几条,如何鼓励寡妇改嫁,为大武增加人口的例子,还有支持女人立女户什么的。
没想到如今竟变得这般迂腐,可见人是会变的。
“荣华公主自己也这样认为吗?她母亲薛氏呢?”李君翌眸色几变,终是抬起头反问:
“陛下与公主坐于高位,真的知道底下人心里都在想什么吗?”
“你知道了什么?”皇帝眼眸微暗。
“听闻荣华公主与您这位亲姑姑,也走得很近。”李君翌没有回答,将目光又移向玉城公主。
“那又如何?她不过是与筠儿一起看书罢了。”玉城公主说着,语气突然一滞。
是了,天下人只会认为,荣华与自己格外亲近,也属意于荣华。
而且其他皇子皇女,都没有荣华来得那么勤。
“你可知因你一念之差,今日丧生了多少兵士?”皇帝叹息了一声。
随后不再听李君翌如何辩解,便挥手令人将他带下去。
“皇姐。”皇帝默了默,才看向玉城公主,分外疲惫的说:
“之后如何查,就全托皇姐了。”荣华和薛氏定背地里做的事,定不止明面上的这些,不然也不会惹得李君翌注意。
“好。”
…
“看来是玉城公主赢了。”苏钦朝咧着嘴,看向正慢悠悠踱步进来的无鸾。
刚刚他就听到很多人在欢呼,半空中那些可怖的尘烟也慢慢变淡了。
“是啊,可我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吗?”无鸾捞起茶壶,继续坐在之前的凳子上。
“出了什么事?”苏钦朝立即急了起来,心里顿时想起了无数种可能。
“你那个情人好像被一剑穿胸了。”无鸾掀了掀睫羽,端起一杯茶细品。
“凌七?”苏钦朝瞳孔微震,抓着床柱的手,猛然收紧。
随即,他便掀开薄被,挣扎着想挪动,还包裹得严实的长腿下地。
他想去看看,想知道凌七是生是死。
“你这腿不过刚结疤而已,还想去哪?”无鸾眼疾手快的拦住人,差点还真被他蹦跶下来了。
“我想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