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棠沅与穆然踏进柳城。
小城不及京城繁华,天色还未彻底暗下,街上便已没了人影,四处静悄悄的,莫名叫人心底发寒。
棠沅环顾左右,她以为此地就是如此,余光却见穆然握紧佩剑,一脸警惕的打量周围。
难不成,柳城原先不是这个样子?
棠沅轻皱眉头:“穆然,你和王爷来过柳城几次?”
穆然分了点心神:“只要离开京城,稍远的地方都会从此经过。”
也就是说,经常路过。
察觉到不对劲,棠沅心底有些发沉,却还是开口询问。
“先前此地也是如此吗?”
穆然摇了摇头,握着佩剑的手又紧了几分:“此地先前很是热闹,哪怕月亮出来,街上也是很……”
一个人突然从旁边撞出,穆然想都没想便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那人摔在地上,棠沅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眉心顿时拧紧。
“你这个乞丐,无缘无故为何要撞我?”
乞丐从地上爬起,下意识便捋了捋衣袖,想起什么,动作又突然顿住。
这人,好似是个读书人。
棠沅将乞丐的举止看在眼中,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又等了片刻,见他一直不语,便开口又询问了一次。
乞丐局促的交握双手:“请,请小姐赏口吃的吧。”
他说着,“扑通”跪下,额头紧贴地面:“远明城水灾,我等自南方而来,数日不进水米,老幼已奄奄一息,还请小姐赏口吃的,让他们能度如今的劫难。”
远明城的灾民?
棠沅睁大眸子,她完全没想到,远明城的水灾竟让灾民远走他乡,偏偏朝廷至今都没处理妥当,这岂不是……
她敛去思绪,伸手搀扶乞丐,语气亦变得柔和:“快些起来吧,只是我身上并无吃食,怕也无力助你。”
乞丐顿住,起身的动作也跟着僵硬,半晌后苦笑一声。
“您说的是,您确实帮不了我们,连朝廷都不帮我们,又有谁能帮我们?”
乞丐一边说着,一边绕过棠沅离去。
暮色下,乞丐的身形显得十分颓废。
棠沅抿唇,思索再三,终是叹息一声,唤住要离去的乞丐,而后递上一张银票:“这银票,你且拿去买些吃食吧。”
乞丐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可是,您方才不是说……”
“我身上并无多少银两,但我瞧你是个读书人,姑且便信你一次,拿去吧,别辜负我的信任。”
棠沅也不知她做的是否正确,但看着城里的情况,她还是心软了。
万一呢?
万一眼前这个乞丐,说的就是真的呢?
总归,是性命啊。
良久的寂静后,乞丐感激接过:“不知小姐如何称呼?我回去后,定要让所有人都记住小姐姓名。”
棠沅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
“姓名只是小事,性命才至关紧要,快些拿着银票去买吃食吧,莫要迟了,耽误老幼性命。”
乞丐激灵了下,拿着银票的手指捏紧:“小姐说的是,我这就去买吃食,我这就去买。”
乞丐连走带跑的远去。
一直不语的穆然开口:“您就不怕这个乞丐是骗您的?”
他可看得清楚,那一张银票可是五百两,几句话便给了乞丐,实在难以相信。
棠沅理了理衣袖:“若是真的呢?”
穆然愣住,若是真的?他想的只有一个可能,根本没去想第二个可能。
棠沅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顾虑我明白,但我觉得可以赌一把。”
穆然心底发颤,良久后终是没有言语。
二人寻了客栈住下。
次日,棠沅用着早膳,正欲和伙计打听城中情况,就见客栈门口出现一群人,为首的赫然是裴枭辞。
男人少见的穿了青衣,暗纹绣的竹柏若隐若现,明明是儒雅的打扮,却因周身的气势,多了股莫名的威势,叫人不敢直视。
裴枭辞大步到她面前:“今日随我去见个人。”
棠沅挑了下眉头,夹起面前的包子:“你让我去,我就去啊?说起来,我昨晚遇见了个自称是远明城的灾民的人,你……”
裴枭辞眸子微凝,沉声道:“那灾民在何处?”
“不知。”
棠沅单手托住下巴,审视的目光将男人打量一遍,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想法,试探地问:“那灾民,是真的?”
裴枭辞没有答话,而是问了具体的情况。
棠沅也没隐瞒,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笑吟吟地问:“王……公子觉得,我与穆然谁对谁错?”
裴枭辞瞥了眼穆然:“ 把人抓来,谁对谁错自然知晓,不过,你倒是大方,随随便便就扔五百两,真叫人……震惊。”
棠沅:“……”
当她看不出来么?
裴枭辞嘴里说着震惊,可神情却无分毫变化,摆明了是故意笑话她。
不过从他的话里,她倒是确认了一点。
昨晚她没赌错。
因着这个想法,棠沅的心情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