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幼蕖与善溯真君话锋形成对峙之势时,人人自危,恨不得缩到最小,生怕响雷炸响在自己头顶,当此际,洞府外突然旋风般卷进一人。
善溯真君一见来人,不由一声冷笑:
“呵!原来是掌门真君!您怎么有空?竟然还肯降尊纡贵,踏足我这疯婆子的鬼地方!看你这满面焦急的模样,莫不是以为我气急攻心,已经走火入魔了?可惜,我还好端端地站着,也没杀人泄愤,让你失望了!”
“你何必说这种气话?前番要不是你差点掀翻元览殿屋顶,我也不会气急了口不择言!你说你,上次,是不是有点闹得太过了?唉唉,善溯、霁芳,你的暗伤不宜动气,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幼蕖没有回头,只听得来人声音,原来是掌门善施真君。
善施真君虽然求和之意明显,善溯却不买账,她依旧满脸讥诮,说话之前必有一声冷笑:
“呵!你还知道我不能动气?你请回罢!计熏林,你就坐在元览殿宝座上,当你孤家寡人的掌门好了。我和宏历都死绝了才好,省得我们耽误你一世清名!”
原来掌门的名字叫做“计熏林”?幼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当面直呼掌门名讳,当然她知道此刻不是好奇的时刻,只能继续装耳聋。
善施真君叹了一声,却未接着哄夫人:
“霁芳,我一世清名不打紧,上清山的名声风气才重要。这世上轮回的修士千千万,难道他们的亲友都要去六道里找一圈,非得找出前世的人来?我上清山若真的做出夺人子女之事,在这青空界也无法立足了!”
善溯真君声音尖厉起来:
“你是掌门,当然心怀宗门!我却没那样的心胸,我年霁芳只是个哭了上百年的丧子妇人!掌门真君,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这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儿留在我身边罢!
“从此,我在后山闭门不出也行,我俩出去找个没人的野岭过一辈子也好,总之不再扰你!也绝不影响上清山的声名!”
善施真君语声沉郁:
“霁芳,你入道之初的心念是什么?难道只是抱着无知稚子过一生?道魔大战中身死道消的修士何止宏历一人?且不说除魔卫道是我辈之责,牺牲在所难免。只看这世间生死有命,新陈相替,这是天道使然!不能因为他是你我的孩儿就特殊!”
幼蕖暗赞:这善施真君虽然在妻儿的问题上是优柔了些,可也是人之常情。只看他这段话,就无愧上清山掌门的心胸!
正这般想,善施真君的话头一转,突然转到她身上来:
“李幼蕖刚刚说得对,若这孩儿的前二世、前三世父母来寻他,又该如何?他转生的那一刻,就已经与前世断了纠葛。
“所谓生我之前谁是我,那个‘谁’已经断绝前缘,就无须去寻。生我之后我是谁,我们都要活在当下,便只管今世的我。霁芳,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刚刚的话,掌门如何得知?
幼蕖想起来元览殿后那面可监察全山的大地绎镜,当下恍然,她无奈闭眼,在心里喊道:
“真君!掌门!你好好儿劝你的夫人,何必扯上我?是怕我拉的仇恨还不够多么?”
还有,你们夫妇吵架,难道不应该将我这个外人赶出去,然后关上门才可以随意发挥么?
莫在我面前吵呀!
“铿!”
一声清鸣。
幼蕖这回冷汗下来了。
竟然动了剑!
善施真君一手擎出雍工剑架住善溯的季泉剑,另一只手一卷袍袖,将幼蕖送到了墙角,还不忘给她打上一层防护。
幼蕖难得这么近距离看着掌门,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认真出剑的架势,整个人突然气势一变,正如其剑,雍容端凝、严正清穆。
善施真君眉眼冷肃,长剑举重若轻,善溯气急所出之剑压下有山岳之重,他轻巧巧卸去力道,寒光一闪,雍工剑已经反压季泉剑之上,稳稳道:
“霁芳,你这招‘玉山将倾’熟练以极,只是力松劲泄,大不如前了!我从前便以‘撑门柱户’相抵,往往胜不了你。不想今日未曾落败。”
他不怒不斥,缓缓道出,便如只是寻常过招。
善溯真君连胳膊带剑都在颤抖,眼中泪光闪闪,似怒还悲,一字不发。
善施真君长叹一声,上前一步,握住她手腕,竟然毫不费力地将季泉剑自那青筋暴露的掌上摘了下来。
幼蕖看呆了眼,她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掌门的那柄雍工剑,心里反复回味刚刚他那反压对手剑身的招式变换。
见惯了掌门发号施令,第一次见到他出手,那种端严大气、不怒自威,虽是只有一剑,足可窥见元婴之能。
可谓大巧若拙,没有丝毫花哨,简单利落,制敌只在翻掌之间。
那种力道收放自如之境界她还差得甚远,但那种省力干净的剑风,她倒是可效仿一二。
这般想着,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悄悄比划起来。
善施真君一瞥之间,见那玉台峰的小弟子李幼蕖不仅没有惊惶之色,反而眼神有些发空,一只手掌压着另一只手掌微颤,却是停在半空,似乎被什么勾住了心神。
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