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吗?
瑶持心感觉到周围的言语声渐渐被某种巨大的虚空吞没,她陷入了一个混沌的状态,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如坠深渊。
然而深渊里并不安静,耳畔充斥着无穷无尽的长鸣之音,尖锐得令她牙酸。
原来这就是人死后的境界——一点也不舒坦。
她满心以为自己还能再等个几百年才有机会体验到这种滋味,想不到竟这么快。
此生寿数尚未满两百,在修士当中说是正值年少也不为过,将来如果运气好突破化境大关,活个千年不是问题。
就算一辈子修为平平,但只要无灾无病,撑到八百岁也并非不可能。
谁料英年早逝说来就来,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瑶持心漫无目的地想。
难怪古时醉心美色的帝王大多短命……倘若不是白燕行,自己是不是就能活得更久一些了?
往昔走马灯一般杂乱无章地在眼前闪过。
从幼年时牙牙学语,到第一次御剑飞天,再到庆贺瑶光明突破凌绝顶,第一次出任务……
必须得承认,白燕行实在是个能迷倒众生的美男子,哪怕是脑海里寥寥几笔的回想,那模样也依旧让她心头一动。
好看的人温柔起来简直要人命。
当然,不温柔的时候,那就是真的“要人命”了。
记忆像是有心要提醒她,赫然定格在了临死前月夜下的那一幕。
俊美的青年浑身萦绕杀意,举起雷霆剑看她的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宛如蛇毒。
瑶持心隔空打了个冷战。
——“光是这点理由,就够我杀你了。”
电光陡然刺下。
明明她已经死了,胸腔却仿佛再次被剑锋洞穿,五脏六腑都有狂乱的电流淌过。
他落剑的动作不见一丝犹豫。
这才是真正的白燕行吗?
清冷漠然,好斗慕强,和一般的剑修没有区别,那些平日的耐心好脾气全是装出来的假象。
仅是这样一想,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无端让瑶持心感到遍体生寒。
唯有对自己最狠又最坚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才能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吧。
她怎么就一点没察觉?
瑶持心恨自己太没出息,相信白燕行的疏漏一定有,必是每回她总沉浸在对方的容貌和那些虚无缥缈的迁就里,浑然没在意。
这辈子真是栽在了看脸上。
大师姐无不事后诸葛亮地想。
都要死了,最后怎么不上去捅他一刀再死呢?
就算伤不到分毫,做足声势也是壮烈殉道,总好过死得那么憋屈窝囊。
下辈子吧。
下辈子若有机会,绝对好好治一治自己那三观跟着五官走的脑子。
正是在这时,虚无的意识里恍惚有人声穿透耳鸣的杂音。
——“师姐?”
瑶持心仍在忿忿地自省着。
至少,至少也得在看脸的基础上多加一条。
要表里如一,要光明磊落、为人正直……不太正直也行,只要别那么深于城府。
“师姐?师姐……”
还有什么……等等,师姐?
谁在叫师姐?
世界陡然清明。
瑶持心像是被人叫醒的,猛地睁开眼。
入目一片明朗,好个碧空如洗,风和日丽的艳阳天。
她茫茫然地感慨:怎么天亮了……
真灿烂的阳光啊。
“师姐!”旁边的少女歪头闯进她视线,语气犹带不满,“你在发什么呆呀,人家白公子的胳膊都举老半天了。”
瑶持心的思绪还沉在漫长的走马灯中没出来,见她模样只觉眼熟,良久又想不起叫什么。
她好似生锈的旧铁器,一脸懵懂地往前看去。
入目是一只过分白净的手,五指修长,薄茧分明,是常年练剑之人才会有的特征,那宽厚的掌心里躺着一块质地剔透的玉佩。
这玉佩她有印象,从前瑶光明在黑市上淘来的,听说有助于修行,瑶持心一直戴了好多年,后来不知又扔哪儿了。
边上少女意味深长地补充:“人家专程带来送还给你,算算上次雷泽一别距今也有小半年。”
余下的话她悄悄压低嗓音:“想是一直放在心上呢。”
而那手的主人一身银霜长袍,黑发一丝不苟地以冠束着,笑容天然透出一股温暖的亲和之感。
瑶持心看清他的瞬间,夜下冲她扬起长锋的脸骤然出现,闪烁着与眼前的面容交错重叠。
白燕行!
她内心一阵尖叫,想都没想,一巴掌挥开对方的手。
“啪!”
声音清脆。
也是此举太过出人意料,那玉佩竟没拿稳,硬生生脱手摔在地上。
少女:“……”
不得了,师姐居然当场给客人来了个大比兜!
空气诡异地凝滞住,显然在场的三人此时此刻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惊吓。
“师、师姐!”
小师妹只当她是反感白燕行的殷勤之举,但毕竟是剑宗派来参加大比的人,又是一番好意,总不能直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