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陶黯所指的攻城之法并不稀奇,不过就是历朝历代都用的老手段,水攻罢了。
无论是智子掘汾水以淹太原,还是王贲掘大河以淹大梁,都是用的这种办法,效果也有目共睹,那是相当的好。
但此前无论是丁盛还是董访,他们却都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这也不能怪他们,其他军将还有个什么三十六计呢,但在泰山军这边却从上到下都讲张略战术。
一切都讲堂堂正正,便是用奇也是虚实结合,从来就没有用过什么诡计或者水火之策。
所以丁盛和董访还是下意识地按照老办法来解决老问题。
但当陶黯说出这个办法的时候,丁、董二人却还是犹豫了,他们倒不是觉得这个有伤天和,都打了这么多年仗了,哪还会有这种妇人之仁?
他们实际上是在纠结如果是水破临淄,那最后这战功是属于谁的呢?
是属于陶黯的,还是他丁盛或者董访呢?
当然,他们三个还好说,毕竟真要细算还是能算得明白的。
但他们下面的这些军将们却就难算了。
一旦水破临淄,敌军土崩瓦解,那最后本该落在部下们手上的战功可就飞走了。
破城斩将之功和俘降个溺水之人,那功勋的含金量能一样吗?
而且丁盛和董访二人有一点心思是谁都没有说,那就是他们对部下们的军功的看重甚至要高于他们对军功的渴望。
因为说实在的,他们二人都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了,现在就算真在他们手上拿下个临淄又如何?是能让他们更进一步吗?
但反过来,如果这些军功委给下面的部下们,那情况可就大大不一样了。
现在这局面,就是军中普通吏士都知道,天下一统的局面很快就要到来了。
而自古就是马上打天下,马下治天下。
到时候天下定于一了,他们这些武人不说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吧,那肯定也是几年轮不到一次仗打。
那时候,部下们可能几年,十几年,都得原地踏步。
所以这段时间就是武人们最后的关头,毫不夸张讲,那就是一战定终生。
而丁盛和董访二人为何要为部下们考虑这些呢?
除了要给追随多年的老部下们一个进步的机会,更多的还是希望他们自己这个小团体能快速发展。
当然,他们这些小团体并不是什么山头,在张冲几次改编整编中,军中至少在明面上已经不大敢讲我是谁谁谁的人了,谁谁谁又是我的人这些话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不论你讲不讲,其实人该想的还是会想。
对于那些有着相同经历,相同履历的人,外人天然的就会将他们当成一派的,即便你不是。
所以实际上丁盛和董访都有这样的核心团体。团体成员无不都是追随他们多年的老部下。
而丁盛和董访也很清楚,日后他们在军中的排位和实际权力大小,实际上就是看这些团体成员占据了哪些位置,有没有后继梯队。
还有一点,从秦汉以来的历史经验来看,纵然天下太平了,后面该有的政治斗争还是一个不会少。
到时候,万一他丁盛、董访栽了,有这些老部下们在,他们的族人子侄还是有人照顾的。
所以到了丁盛、董访这个位置的时候,他们已经很少看重个人的功勋了,反而特别愿意去提拔和发现人才。
无他,这一笔笔成功的提拔都是一笔笔恩情呀。
这也是他们给后辈们留下的真正财富。
但现在如果按照陶黯的计划去打,那这些都无从谈起,可能青徐战场是平定很快了,但落在头上的战功可能却不多。
而与此同时,前中护军和中军行营的武人们却参与最后的大决战,他们相信,只有这一次决战后,他们和那些行营的武人们一比,将会落后得非常多。
可能这一次落后,这辈子就追不上了。
这让丁盛和董访二人如何愿意。
于是二人琢磨了一下,就要去反驳这条建议。
但却不想那陶黯似乎能看透人心,就在他们开口之前,陶黯主动补了一句。
只听他淡漠的说了一句:
“你们应该明白的,在黄天大业面前一切都可以牺牲,甚至是你我。”
这番话就如同冰锥一样刺破丁盛和董访二人的内心。
丁盛还好些,只是有些忌惮陶黯是不是会给王上参他们一表,其他倒是无所谓。
但董访可就不一样了。
他是有黑历史的,当年他在河济根据地因为执行田政的倾向性问题造成了河济地区的豪族暴乱。
这事单从结果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还是因为这个,泰山军得以利用这个机会将盘踞在暗处的豪族势力一网打尽了,也为后面河济地区的发展铺开了道路。
但这事却是不能细想的,因为这件事的本质是暴露出董访这个泰山军高级军吏,似乎在大政方阵上是和王上唱反调的,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是同情豪族之家的。
这种和王上意志背道而驰的行为,纵然在当时都会让人惴惴不安,更不用说王上被神化为天地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