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聘的大纛倒了,但事情发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
那就是文聘的部队并没有溃退,而且不一会,从后坡处又升起了大纛。
为何?
按道理一军大纛飘落,军队的士气应该是急速下降的,但事情从来都有他的反面,劣势能击溃勇气,却也能渲染悲壮。
此时,四周之军,望着石弹摧残下的南阳兵,一种奇妙的崇高感涌上了众人的心头。
袁绍军中有不少的庄园武士,这些人打仗有非常现实的需求,那就是缴获和奴隶,因为庄园的土地需要源源不断的丁口耕种。
在过往,这些人一帆风顺的时候,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一旦遭遇苦难了,心中却莫名其妙的开始有一种命运感。
他们感觉自己是一个庞大系统的一部分,而这个系统正遇到巨大的挫折,他们这些依附在系统的每一个人都开始产生一种紧迫感。
而现在,他们在伊洛战场上,参与着一场决定着国家命运,决定着无数武家命运的决战,当泰山军用“卑鄙”的武器杀害友军袍泽时,一股愤怒,一股家国兴亡的使命,开始弥漫在各军阵之中。
而这心态士气的转变,直接就影响在前线的战斗中,越来越多的人舍生忘死,原先隐约后退的阵线逐步稳固并开始回推了。
战争不是这么简单的。
不是你两边账面上摆好了,你有多少兵,我有多少刀,然后我多就是我赢,然后你就乖乖认输。过家家吗?
战争是人的最高级的斗争,而人又是最难以预测的,所以战争的结果总是充满意外。
当双方都掷出骰子后的那一刻,结果已经不是双方将帅能控制的了。
……
前方煊沸,万众厮杀,在袁绍军中段右侧的绍忠军阵地。
此时,在隔着日头的帐幕下,绍忠军军主司马朗正神色木然的看着眼前的地面,在那里有一处建议的战场分布。
在战前,他让军中的游奕冒险出阵哨探了泰山军的布阵,此时就拿石子代表着对面各军。
今年才二十岁的司马朗因为“特殊”的精力而过分早熟,此刻的他穿着单衣,几个总角侍童正用湿布擦拭着他的腋下、后背。
他还未戴什么话列的衣甲,只是将他们挂在马扎边的木架上,不过为了方便上甲,胳膊和腿上的护具倒是已经穿戴好了。
司马朗本就高大,再加上多年历练,更是雄壮威武,此刻端坐在马扎上沉思,就彷佛是天家神将。
今日的日头很大,纵然有天幕遮挡,但依然没多大用处。司马朗坐在这里多久,这几个侍童就擦了多久。
而在司马朗侧近一排的军将们,他们很多都是来自司马家的族人,而且司马家可能真的有什么遗传,总之这些个军将身量都不低。
此刻,这些人顶盔掼甲,也如司马朗一样,大汗淋漓,而且因为着甲的缘故,更加闷热。
但他们都没有出声打断司马朗的思考。
就在这个时候,从帐外走进一队军士,他们两两都搬着一案几,分置在帐内这些军将的面前。
案几上有一碗酒,一块牛肉,还有佐食的肉酱。
很显然,这是一顿壮行饭,或者是阵前饭。吃完这些,就要去阵头上厮杀。
当案几都摆好了,司马朗也收回了眼神,环视了一下场上众人,在看到一个年纪还未弱冠的少年同样甲胄在身,他嘴角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话。
那人是他的次弟司马懿,年纪十二。也是在司马懿这个年纪,司马朗从皇甫嵩南下出征的,当时次弟还是一个啥也不懂的孩子。
多年不见,弟弟也长成人了。
司马朗不说话,直接用手拿起案上的牛肉,开始嚼着。而司马朗一动,侧近这些各个军将都开始动手。
虽然因为军伍条件艰苦,但司马家的家风都还是被遵承着,吃饭的时候没人说话,都在享受着这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餐。
在司马朗身边的有一个家老,面上擦了淡淡的粉,他是司马朗的叔叔司马德。
在司马朗的父亲司马防在河内与泰山军的战斗中战死后,其人就带着族人南下投靠了司马朗,也是司马朗在族内坚定的支持者。
只是此刻这个族老眉头忧愁,嘴巴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司马朗明白族叔要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句:
“先吃,吃完再说,这一顿很重要。”
司马德叹了一口气,端起酒咪了一口,他年齿大了,肉嚼不动了。
而且这牛肉也不是什么好牛肉,是老牛病死的,肉太老了。
帐内的都是武家军汉,一盆肉很快就吃完了,再一碗酒下肚,舒服。也许是吃饱喝足后的满足,原先弥漫的淡淡的忧惧也冲淡了不少。
司马朗从边上侍童的手里接过手巾,擦了下手和嘴后,有顺势把脑门上的汗擦完,随后对一边的族老道:
“叔,之前我用这个给大伙推演过了,情况也和你们说过,这一战我们能赢的可能不超过三成。我军虽众,但以我对陈公的了解,其统御之才最多不过是个校尉。这兵越多,害处越大。再加上,之前从中军了解到的情况,鞠帅在大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