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京都呢?包戈甲,销锋镝,至老不闻战声,纵然强壮爱角抵拔河,乐以私斗。
可是呢?一旦有事,这些人两股颤栗,私斗时的武勇一点也见不到。那拔河练出来的强壮体魄,这会也披不得甲,纯纯绣花枕头。
所以军中多了这样的人,其军心战力如何能好。
而且这还是往好了说的。就实际来说,这些人甚至名在军中,但实际上都各有各都一份生计和差事。
大汉的京都是所有大汉人心中的明珠,甚至丝路上的那些小国王子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想生活在京都。
但真的到了京都了,这些人又会发现,京都很大,它是整个天下最大的都邑,数十万人都生活在这里。
但同时,京都又很小,因为这里的人和事都框在同一个大网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庇护人,每人又都有属于自己的恩主。
可能西市里卖胡饼的背后一直向上追溯到步广里的公卿大佬那。
在这个城市,每个有权势的大人物都有自己的一帮门客,帮他们做事。有是明面上的,有属于阴暗里的。
所以别看京都人很多,但没有一个是多余的。
那些托入军籍的市井们几乎都是这些大人物受益下进入的,一方面是能在军中安插人,获得情报,另一方面,避免了劳役,能让手下人做更多事。
所以京都的这些北军战斗力到底如何,这些人非常清楚,真正被瞒在鼓里的就是大将军何进。
为何王谦反对何进出兵?就是因为他知道此时的京都关东兵最是乌杂。这些人心思活络,一旦有事便会奔逃。人若逃,百人相扇,一军若散,诸军必揺。
所以,何进哪里带的是关东健儿啊,压根就是一群京都大爷兵。
对此,老何一无所知,还在那巨大华丽的肩舆里内耗。
……
关东大军的前方,整个队列都充斥着欢快的氛围,大多数军士都将这一次行军当成了踏春出游。
京都人,三月春游踏青本是公卿子弟的乐趣,现在他们这些市井人也能有此一乐,美滋滋。
要知道,这些人刚从京都出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当大将军幕府传来要发兵十万出征的时候,这些充籍的市井浮浪无不如丧考妣,父子相哭,以为出征必死。
一些家里有财货的,忙雇佣城外的负贩屠沽及病坊穷人替代自己充军。后来因为要雇佣的人多了,这佣兵的价钱也水涨船高,以至于中人之家都负担不起这个价钱了。
就这样,出征当日,五军,并旌旄钲鼓之兵,加起来好不容易凑够了五万。
也好在军中到底还有大量的军吏弹压约束,才不至于军队走到半路自行崩溃了。
而且走着走着,众京都浮浪们还发现了个中妙处。
那就是这一路是真的气派啊,沿线各驿站补充着他们的军需,还能时不时的到地方劫掠一番,那些人还不敢反抗。
这个时候,这些浮浪才感觉到一丝权力在手的快意,可比在京都伺候那些大人物要强多了。
看来,这世道乱了,当兵才是好出路。
品尝了执兵在手的快意后,这些人又陆续听军中说,这一次大将军带着他们就到天井关,压根不出河内。
河内的天井关距离京都才多远,二百里怕是没有吧?一旦确定了这个消息,整个行军就更加随意松散了,和一场大型春游也没什么两样。
京都的浮浪们可能本事没多大,但自觉在见识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很多人都开始在那分析,大将军这一次会如何如何,然后这泰山军会如何如何?
你说打仗多危险?在他们看来,也就是那么回事。
死人?哪地方不死人?他们在京都西市争市口,哪一次不死十几个?就那么回事。
泰山军凶恶?能多恶?有当年大将军梁冀恶?那时候宦官和外戚整天在京都街道上厮杀,他们不还是照样过日子?
要说老京都人的确是见多识广,他们真的都是见过市面的,也有骄傲在,当年咱,天下贡物和风流人物哪个不是汇于京都?
甚至说个大不韪的,那泰山军要是真的有那气运,强无敌,他们这些人把武器一丢,降了,又能如何?到时候,回到京都,就里舍街道的房子铺面,就能衣食无忧。
总之啊,这天下再乱,咱京都人照样能过上美日子,谁来了,不都需要他们吗?
一旦想得如此通透,对于前景顿无烦忧。
这会,前军内的一些军士就在小声嘀咕。
这些人穿着绣衣鞋履,身上有点风尘,但整体是非常体面的。他们也不披甲也不扛矛,这些都被他们放在后面的大车里了。
他们后面的一个老军看到这做派,心里一阵气,心骂道:
“这帮走卒贩夫,不披甲也就算了,毕竟是在行军,但连戈矛都愿意扛,真的将战事视为儿戏!”
但老军也就心里骂骂,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用,甚至这些人还惹不得。
别看这些人理论上是自己的部下,但哪个在京都没几处宅邸收租?家里至少上万钱打底。
而且其中一个老军还认识,是西市那边有名号的放利钱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