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度产生投降的念头不奇怪。
自被发掘以来,公孙度常年周旋驰骋在辽东、辽西,与乌桓、肃慎、高句丽等胡夷周旋。
一直以来他都以汉室利益为重,以护卫汉家山河为己任。
但现在,随着岁月见长,时局越发艰难,甚至他们还丧失了关内的补充,这让公孙度常喟叹,如日月一般的大汉也会灭亡,更别说自己的坚持了。
所以在撤回辽东后,他就动了投降的念头,甚至他想着,等自己稳固好辽东四郡,带着这四郡一并投向泰山军,封侯不确定,但荣华富贵还是有的。
但在这一个历史关头,尤其是他个人命运的选择关头,命运走到了分叉口。
……
也就在公孙度想着要不要透露一点投诚的意思,突然从堂外奔进来一个老叟,正是家中老仆。
此人跌跌撞撞,一到了堂上就委顿在地哭嚎:
“主公,老主和少主没了。”
此言一出,公孙度心揪了一下,最后耐着性子听完了老仆的叙述。
原来,公孙度一家其实在辽东四郡的老家是在玄菟。
当年,其父公孙延带着他避乱移居到了玄菟,也是在那里他遇到了自己人生的贵人,玄菟太守公孙琙。
之后,虽然公孙度的基本盘都在辽东,但他的家族,尤其是父亲和妻儿都还继续留在玄菟。
而从老仆的叙述中,当泰山军渡过大辽水后,就开始抄掠附近的坞壁庄园。
这一方面可以补给粮获,另一方面可以破豪强拉起黔首仆隶。
这本就是泰山军起家的手段,那是非常谙熟。
因为玄菟的兵力全部聚拢龟缩在玄菟城下,使得泰山军突骑狂飙突进,不断袭击攻破乡野的豪强坞壁。
每一日都有庄园被攻破。
而每每破了一壁,就又会有热情的仆隶带着泰山军突骑再到下一家。就这样,层层带路下,公孙度老家的坞壁自然也不能幸免。
在这个过程中,公孙度的族人尽起反抗,其中以公孙度的长子,公孙康为首。
最后结果当然不例外,公孙一门众皆战死,只有年幼的公孙恭在老仆的帮助下逃回了辽东。
当得知自己一门死绝就剩下个幼子的时候,公孙度整个人都晕厥了。
等再次醒来,公孙度满腔怒火,决定大起辽东兵,和泰山军决一死战。
……
翌日,襄平,太子河岸边。
公孙度在此陈兵演武,将泰山军人神共愤之举通告全军,激励全军吏士为汉室、为妻儿、为宗族,流干最后一滴血。
此刻,在太子河岸边,多达两万的辽东兵汇聚。
他们当中有三千是各家豪族之兵,有幽州士的家兵部曲族人五千,有辽东边兵两千,有镇北军残党五千,三千夷丁突骑,还有乌桓辽东部五千。
还有一支大概八千左右的高句丽联军正在左近,准备一起出发。
这等庞大的兵力中,属于精兵的有三千人。
这三千人非是兵也,而是公孙度收揽的胡汉勇士,是他的子弟。自入辽东以来,公孙度吃粗粝糙饭,这三千人皆细酒肥羊。公孙度穿布褐麻衣,这三千人夷丁突骑皆纨罗伫绮。
而现在就是要这些人死力的时候了。
而且因为辽东这些民户也多是青、幽、冀三州的流寓士,和这些武备力量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知道,要是这些辽东兵覆灭,他们在这里也活不下去。
所以一旦公孙度让他们看到誓死战斗的决心后,这些人也毁家纡难,将族内子弟悉数送入军中。
可以说,对于这些将要被时代淘汰的北地豪强们,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战。
而此时在观军台上,望着太子河岸边虎贲雄师。这些北地豪强们信心大涨,他们饷以牛酒,慰劳辽东兵,希望他们旗开得胜。
而在一众辽东健儿的环绕下,平州刺史的旆旌下,公孙度据高座,见其下貔貅虎豹列阵,壮士贯甲携兵,雄心万丈高喊:
“驱逐蛾贼,匡扶汉室!”
下面密密麻麻的辽东兵,皆高喊:
“驱逐蛾贼,匡扶汉室!”
其声震山河,武运昭昭。
见此,公孙度对身边那名高大士子,也是昨日唱读求援信之人,问道:
“信儿,我兵如何?”
此人正是李敏的儿子李信,后拜公孙度为义父。
李信恭敬一拜,心悦诚服道:
“此天兵也,我辽东百年不见之武家盛事。”
随后公孙度大喊:
“可报得国仇家恨否?”
其中那最后的家恨两字更是从牙边缝蹦出,可见公孙度多么咬牙切齿。
而李信听了这话后,也是一震,为父报仇之志,金铁之声:
“使君提此虎贲,有何不破,有谁能挡?信愿随义父一起,驱逐蛾贼,匡扶汉室!”
公孙度直接握住李信的手,动容道:
“好,你我父子一同上阵,这一次非报仇血恨!”
最后,公孙度又杀白牛白马,祭祀上天,然后竖起一道旗帜,上书三大恨:
“国仇”、“家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