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学长到现在都还没去过他自己的厂里,”虞移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办公室没别人,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这样就要比葛玥童矮一些,他的眼神从镜片后面向上看,带着些无奈和不满,“我之前生他的气不想管他,但是曹阿姨和我说他最近越发有点奇怪了,每天门都不出,吃完饭就在楼上做衣服,话也特别少,我问了问向总,这事情他不光知道,他还说之前学长和他说想去看心理医生,看下来的结果就是创伤应激反应障碍,看了一段时间,医生说他这边也处理不了,学长可能也觉得没什么用吧,就再没去了,再换医生他也不愿意了,就这么放到现在。”
葛玥童感觉虞移的话没说完,她手上正拿着虞移签完字盖好章的预算审批表,准备去财务处交,虞移这番话让她有种虞移故意在等她发问的意思,可她也不知道从何问起,葛玥童今年看心理学方面的文献不少,自己也是全套心理咨询和创伤修复的亲历者,她其实并不意外陈言出现心理问题,也不意外心理医生处理不了,因为陈言就是这样的,他习惯性的什么都往心里藏,心里疗愈这种事情本来就很仰赖患者配合度,遇上陈言这样的确实难度很大。
虞移看着已经快走到办公室门口,扭着个身子回头看自己的葛玥童,葛玥童身材和陈言有点像,都是那种瘦长的,她现在脸上的表情有一种怎么说呢,虞移觉得可能是因为葛玥童太了解陈言了,所以听到自己刚才的话她才会一副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正相反,她现在好像正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就像那天他问她愿不愿意来当这个报账员一样,她在疑惑自己这么做背后的目的。
但是虞移真的不能不管了,他和向激川打完电话,几乎是一晚上没睡,他刚一听到向激川说陈言这次主动提出来自己可能有点毛病了,虞移还挺高兴的,毕竟他认识的陈言根本不可能对外展示自己脆弱有毛病的一面,更不会向他人寻求帮助,这是一种非常好的改变,但更快的,向激川说起陈言这个心理问题心理医生也处理不了,让带回家感受亲情温暖的时候,虞移的心一下就又掉下去了,问向激川然后呢,向激川叹了一口气,说也在没找到合适的,然后陈言头疼的毛病厉害了,吃了好一阵中药,又在扎针,陈言自己说最近是好多了,但是却又越发的不爱出门,向激川很担心陈言从此越来越远离这个社会,但只要陈言不愿意,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最近经常给陈言打电话,叫陈言出门陈言是不来的,聊聊天还应几声,也无非就是语气词比较多,偶尔听着心情不错的时候可以多说点,就是说让向激川再等等,等等都会好的。
向激川弄不住陈言,是因为他对陈言心里有愧,面对陈言天然的底气不足,但是虞移不一样,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是真的不想管你们,毕竟你们两个都有大病,”虞移站起身来,走到葛玥童跟前,他说的也是实话,不想管陈言是真的,心疼陈言也是真的,其实他也知道就陈言现在这个情况他也管不了,就像陈言这辈子里遇到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没人管的,可能陈言觉得只要时间拖的足够长,足够足够长,他都可以恢复以前的样子,不是说伤口愈合创伤修复,只是说表面上恢复平常的样子,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麻木和康复区别可太大了,“可你不应该也和他有一样的病,我认真的。”
葛玥童注意到虞移今天穿的是一件短袖衬衫,看着文质彬彬的,估计是今天有课,虞移身上有股消毒洗手液的味道,她转过身来脸对脸和虞移站着,虞移的办公室有六个工位,虞移工位旁边的窗户上还吊着一个看着就有年头了的那种金属管风铃,风铃最下面的牌牌上写着师恩难忘,估计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学生送的了,葛玥童抬头看了看虞移的脸,虞移长的很乖,所以当他生气的时候表情变化就还是挺明显的,葛玥童清楚的理解虞移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的字面意思,她甚至都能想出来虞移说的这些话描述的都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她知道陈言这是解决不了问题就绕开它的策略,只是要怎么绕过去,绕过去要花多长时间,谁也不知道。
葛玥童知道虞移说的,她和陈言一样的病是指什么,其实葛玥童不觉得这算是一种病,她和陈言都一样很难信任别人,毕竟他们都有些类似的经历,在人际关系和亲密关系上没有什么安全感,这其实也没什么影响吧,不至于突然就让虞移这么着急才对。
也是,现在虞移上班了,时间不比以前做学生的时候自由,再加上陈言确实也是个知道怎么惹虞移生气的人,每次都能把虞移气的刚刚好,正好让虞移不想理他,又不至于真的想要绝交,也算是个躲清静的好法子,估计现在虞移又处于一个逐渐消气的阶段,所以又想管管陈言的事情,但又不想直接去找陈言,可能还是气消的不够吧,就只能一边暗自替陈言着急一边想办法,但是具体是个什么办法,葛玥童有点不明白,她感觉虞移应该是还有话没说完,所以安静的等着虞移接下来要输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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