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延礼踏入汧源县时,城门口的血迹和尸首已经被清理了的七七八八了,唯独残破的城墙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大战。
这场战事基本没什么波折,算的上是一场碾压局。
汧源县作为陇州的州治所在,其实守军不算多,也就五千多人,张延礼有三万兵,足够应付。
攻打这座城池,他准备一些西域炮,几轮巨石下来,城内的士气大跌,城池被砸出一个缺口后,城内守军的士气也如同这损毁的城墙一样崩溃。
接下来的攻城可以说是顺水推舟,一轮冲锋之下,汧源县就被轻松攻克。
“今日谁最先破城。”
历来四大战功,先登、破阵、斩将、夺旗,虽然今天只是一座小城,但今天能最先攻入城中的士卒,也需要重赏。
“禀郡王,今日先登者乃北衙副将张归牟。”
“快传。”
听到这个名字后,张延礼马上反应了过来,是巢军降将,张归霸之弟。
不一会,张归牟就急忙赶了过来,下跪说道。
张延礼亲自上前扶起说道。
“快快免礼,令兄已是难得的勇将,想不到你也不逊于兄长,当真是一门三杰。”
张延礼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张归牟连称不敢。
“今日先记上一功,赏绢三十匹,钱二十缗。”
他对赏赐一向非常克制,三十匹绢和二十缗钱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不过眼下对于张归牟最重要的却不是赏赐,汾阳郡王亲自接见,以后扩军他升迁的机会自然非常快。
赏赐完张归牟,张延礼继续巡视汧源县的情况。
这個城池虽然经历了战火,但是西域炮攻打的是城墙,攻入城内后,赤水军的军纪一向不错,之前都是有组织的劫掠,这次因为是自己治下,没有劫掠百姓,而是打开府库赏赐将士,故而城内依旧,百姓也没有经历过兵戈之灾,所以城内的情况也算不错。
这一战,伤亡百余人,其中赤水军战兵并不多,不过杀的陇州牙兵不少,大半是猝不及防之下,死在巨石之下,余下的也有一些死在赤水军的冲锋之中,但是不算特别多。
对于如何治理陇州,张延礼也很头大,准确的说,是如何治理将来攻下来的中原各州县。
陇右道的各州,都是被张延礼攻打下来,原先这里是一片白纸,可以让张延礼任意安排,所以他治下的十七州虽然不算富裕,但实际能发挥出的民力非常多。
很多时候,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对也不对。民心虚无缥缈,不可捉摸,唯独民力可以计量,可以使用。
民力这东西,最简单的一点,统治者可以征多少兵,可以收多少粮,还能保持内部的稳定不出乱子。
如果张延礼治下只有十万人,但是他能征召一万兵,一年可以收缴十万斛粮,同时如果另外一个势力,他治下有一百万人,同样只能征召一万兵,收缴十万斛粮,那其实两者的实力是一样的。对方并没有因为治下更富裕而有更强的国力。
如何最大限度的征召民力,是每个统治者需要关注的事情,压榨也好,更有效率的收取也罢,那都是本事。
比如说魏晋南北朝门阀政治下,是门阀庄园地主的经济模式,所以统治者只需要与门阀达成一致,就可以轻松控制国家,但这种制度的生产力很低下。而且因为这些高门士族掌控大部分的生产资料,侵吞国家的税收人口,所以国家的民力很弱。
千年后,随着教育和制度的完善,可以动员每一个老百姓,那是真的可以靠在每一个基层组织上进行管理,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民力和国力。
晚唐时候,是另外一种局面,世家大族的崩溃破灭后,已经不是大庄园地主经济。尤其北魏冯太后均田制,西魏宇文泰在此基础上实行府兵制,能最大的限度的收税和征兵。后来的北周隋唐都是靠着不算富裕的关陇地区,大败几倍人口的河北山东地区,并吞天下。
但均田制瓦解后,府兵制也逐渐崩溃,中唐以后,朝廷就已经没有这个基本盘来最大限制的利用民力。
晚唐是另外一种局面,府兵制崩溃后,代替他的是募兵制。
均田制的崩溃后,出现了土地兼并,关内道这边,其实土地兼并不算严重,但麻烦的是,因为战乱问题,能稳定控制这些土地的其实是新兴的大小军头。
普通百姓其实一直是待宰的羔羊,是压榨的对象,区别无非是谁在他们上头压榨他们。
如今掌控武力和经济基础的是底层武夫,这些底层武夫其实是一个个小地主,有些人甚至某些家族世代为兵为将,既有一定的经济能力,甚至还有一定的学识水平。
偏偏这些武夫的风气极差,本来就是刀口上混日子,死亡率极高。这些人冲动,易怒,胆子大,可以说是无法无天。
如果说以前的府兵制,是一群还能控制的武夫集团,那晚唐募兵制的牙兵,就是一群完全失控的武夫力量。
如何重新建立一套完善的制度,最大限度的利用民力,是个问题,如何将这群失控的武夫集团纳入体系,让他们稳定的提供民力,同样是个更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