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是各种建言,整体上差不多,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正当张延礼颇为失望时,一道声音传来,让他心中一动。
“吾军宜速战,不可拖延。”
“但回鹘强,吾军弱,故当借一切可用之军,方可扭转局势。”
吐谷浑部首领慕容浑站了出来,他神情依旧非常恭敬,但言语中的锐气无法掩盖。
张延礼对他的之前的表现非常欣赏,也颇为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这段时间,他日常参与领兵,护卫,甚少发表意见,想不到今天这个场合,他倒是一改往日作风。
“何为一切可用之军。”
张延礼在上首问道,面对慕容浑的谏言,他还是非常重视。
“甘州回鹘虽强,但不过丧家之犬,然其远遁千里,夺甘州之地,周边树敌颇多。”
“前与龙家、六谷部为敌,后又与凉州嗢末作战。”
“使君可派遣能言善辩之士,邀各部围攻甘州回鹘,各部联合,数倍于甘州回鹘,甘州回鹘必败。”
“而肃州境内,羌族姚钦贪财,使君可重礼赐之,邀其来投。”
“党项部费听思战为人一向骄纵,野心勃勃,素有统御党项各部之心。”
“使君可授其高官厚禄,承诺其为党项各部酋长,则必可引为援军。”
“如此二部来投,则肃州其余大小部落均会听命出征,可得众数千余。”
“有此实力,吾军亦有与回鹘一战之力。”
慕容浑淡定自若,言之凿凿的说了自己的想法,尽管已经极力克制,但张延礼还是忍不住点点头,他确实言之有物,比之前几人强多了。
整个计策有一定的可行性,对肃州境内诸胡亦有所了解。
“不可,羌族、党项,狼子野心,姚钦、费听思战二人,俱是鹰视狼顾之辈,使君不可信任,被其反噬。”
果然,等慕容浑一说完,厅内就有不少反对的声音,最开口的居然龙家家主龙菩萨,其与甘州回鹘有血海深仇,如今反对此策,这倒是让张延礼非常意外。
不过,转瞬间,他就想明白了,龙家元气大伤,又投靠归义军,自然担心张延礼拉拢肃州内除了龙家最强大的羌族、党项族两部,让龙家的地位再次降低。
故而,如今龙家的主要矛盾是打压肃州境内的胡人。
怎么说呢,政治的敏感度非常高,但格局非常低,这是张延礼内心对这位便宜岳父的评价。
不过,这些话张延礼可不能当面说出来,反而要继续安抚道。
“龙家主不必忧心,党项、羌族俱是狼子野心、不识教化之辈。”
“之前趁回鹘入侵,趁势占据县城。”
“某不过虚与委蛇,任其官职,免得内部生乱。”
“彼辈既受官职,又不朝见,反心昭然若揭。”
“如今肃州,只有龙氏与吐谷浑部等率众来投,当为栋梁,其余各部鲜有全族投靠者。”
“愿意来投者,皆为赤子,余部不可依仗。”
面对龙家的忧心,张延礼顺势说道,安抚龙家,也顺势安抚投靠的胡人各部。
见张延礼听了进去,没有想利用羌族、党项族与龙家打擂台的意思,龙菩萨遂不再多言。
果然,有了龙氏的反对声音,厅内反对声音更多。
但其中最麻烦的反对声音来自张延礼的岳父安再晟。
“贤婿不可,凉州嗢末,趁吾等不备,骤起发难,从朝廷手上夺得凉州。”
“昔年,司徒入长安,向圣人谏言收复凉州,未得允许,故而郁郁而终,深以为憾。”
“凉州嗢末乃吾等大敌,仇怨之深,犹甚吐蕃。”
“吾等不可忘司徒临终之愿。”
“而鄯州吐蕃六谷部,昔年曾随吐蕃洛门川讨击使论恐热,劫掠甘、肃、瓜、沙、伊等州,与吾等亦有血海深仇。”
“吾等亦不可抛弃昔日之仇,与仇敌结盟。”
听到安再晟的反对,张延礼不敢轻视。
如果说龙家只是盟友和下属,有些事情可以糊弄下,反正他们实力日衰,只需要稳住这几年,接下来就不用担心了。
但安再晟就完全不同了,不光因为他是张延礼的岳父,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是归义军内部的元老人物,是大族安家的家主。
在归义军内部的话语权,他比张延礼重的多,甚至于很多问题,在张淮深面前,安再晟的话都比作为儿子的张延礼更有分量。
这次,安再晟旗帜鲜明的反对态度,也代表了很多归义军老人的心声,张延礼不得不重视。
这让本来有所心动的张延礼停顿了下来,未对慕容浑的策略提出新的看法。
而慕容浑,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苦心思虑的良策,竟然会遭到这么多人的反对,尤其是此时肃州城内二三把手的同时反对,让本来雄心壮志的他有点懵。
不过,他也是相当识时务的人,并不在堂内继续坚持,反而看着上首张延礼的神情若有所思。
连提出建议的人都不再坚持,几人反对后,不在这個计策上多聊。
而单独在列的戒杀大师,始终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