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岑参的这句诗描绘了唐军边塞的景色,却无法详尽沙瓜二州军民的苦处。
“二公子,回鹘人偷城后正在四处劫掠,甚至有一些回鹘骑兵四散劫掠乡里,城里的回鹘人约摸还有两千人。”
一名身穿铁甲,貌似将领的人小声说道在,正是常乐县镇军十将靳顺。
几个时辰前,张延礼到达了常乐县,与常乐县镇将靳顺汇合。全军一路急速前行,二百里的距离不过3日就到,总算抢了个先机,但如今士卒疲惫。
从靳顺口中得知,城破当日,他当时正率领常乐县镇军准备救援瓜州,但阎刺史被回鹘人刺杀,城内群龙无首,他只得与瓜州城内留守墨离军一起逃离,好在回鹘人无心追击,他们一行五百人总算平安到达常乐,正当他们担忧守城之事,张延礼带人来到常乐。
“我军不过一千九百人,还有一小半是溃兵,恐不是对手,不如等留后回城,尽起大军,这群回鹘人转瞬即灭。”
一人身穿铁甲,看起来也是一名级别不低的将领,正是阴信均,但他说出来的话却非常丧气,有了避战之意,而其他人没有发表意见。
而在两人上首,一名身穿明光甲的将领,听完两人的话,放下手中的胡饼,正是河西节度留后、沙州刺史张淮深之子、节度押衙、十将张延礼。
此时的张延礼,内心并不平静,在反复思考利弊得失。
回鹘人数虽然比己方略多,但人员分散,非常懈怠。
己方人数虽少,但兵器甲胄更为精锐,这些豪族的家兵虽然不是正规军,但边民彪悍,他们的实力不比正规军差。
如果是堂堂正正列阵而战,张延礼毫不犹豫,立马回沙州守城。己方单兵战力不差,但由多方势力组成,没有有效整合,在战场上,不说一触即溃,但也好的有限。
但如果能快速破城,进入巷战,己方的劣势会被抹平,尚有一战之力。
以一千九百人对阵二千回鹘人,人数基本持平,势均力敌,战或是不战,张延礼心中难以抉择。
沙州镇军尚在,即使手中这支军队失败,也不会影响沙州的城防,想起几年后的危机,张延礼不再犹豫,定下决心。
“戒杀大师,如今的局面,是趁机攻城还是固守常乐。”即便心中已有决定,但张延礼还是转头询问起了带领僧兵的戒杀大师。
沙州城内的僧人,大部分不是只会诵经念佛之辈,而戒杀大师是悟真大师弟子,又管理这五百多名僧兵,想必有自己的见解。
如果戒杀大师决议死战,那自然无忧,如果他考虑守卫常乐,那在作战之时,要慎重考虑僧兵的位置。
“如今回鹘人劫掠瓜州,每多耽搁片刻,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回鹘人之手,自然是越早攻城,才能拯救无辜百姓。”
戒杀大师的话倒是颇为悲天悯人,出乎张延礼的意料。
“而如今回鹘人立足未稳,当可一战破之,如若等留后率大军归来,回鹘人必会加固城池,驱使百姓守城,不知增加多少伤亡。”
“师兄说的是,看某一战杀他個几十人,二公子放心,我们这些僧兵可不会拖后腿。”一旁的戒酒大师出言道,同样赞成出战。
戒杀大师虽然法号戒杀,但面相唇红齿白,长相温文尔雅,慈眉善目,一派得道高僧的模样。
而戒酒大师和戒杀大师完全相反,一脸横肉,脸上是乱糟糟的络腮胡子,块头非常大,比张延礼还高半个头,浑身筋肉分明,看起来非常结实。而他言语粗俗,看起来更像是一名屠夫,而不是一名得道高僧,倒是符合张延礼前世记忆中鲁智深的模样。
也不知道悟真大师为什么给他们起这样的法号,和他们本人的形象差别实在太大了。
不过有了戒杀大师的回应,张延礼再无任何顾虑,整军备战。
“吾等河西遗民,昔年吐蕃入侵,沉沦四十年之久,昔年司徒率貔貅之众,募敢死之师,白刃交锋,横尸遍野,已有二十余年。如今回鹘入侵,吾辈身后即是亲族百姓。当此刻,众人可愿随某,驱除胡虏,重塑河西。”
常乐县内,张延礼做着战前动员,好在外敌在前,而归义军内部团结一致,让并不善言辞的张延礼没有太大的压力。
“吾等愿意。”
出乎张延礼的意料,还没等他安排的心腹带头响应,一瞬间,上千人的呐喊声响彻整个常乐县,看来军心可用。
张延礼下达命令,没有任何人反对,众人抓紧休息,准备着接下来的行军和大战。
乾符四年,瓜州城外的一处山丘背面,上千兵马隐藏在夜色之中。
这些兵马中除了数十人披甲执槊,在人群之外护卫着,其他大部分人都脱下战甲,放下手中的兵器,原地吃些馕饼,喝点水,稍事休息,恢复体力。
在常乐县誓师出征后,不过数个时辰,大军人衔枚,马裹蹄,有条不紊,径直前往瓜州。
沿途遇到不少小股劫掠而归的回鹘人,被张延礼的大军轻松歼灭,没有走漏一人。
而张延礼命人扒了回鹘士兵的衣裳,留待后用。
此时已经入夜,但如今士卒疲惫,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