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缨一进破院就把门关上,他越过二人,目光却落在庙里,朝黑暗中喊了声:“没事了,你先出来吧!”
南初七的第一反应是,这里居然还有人在?
那岂不是全被瞧见了?
他看了看姜云清,但后者的注意力全在夏长缨喊话的方向。
南初七若有所思,他抬手做出尺寸,哥哥的腰大概就这么细。
没过多久,那边就有人悄悄探了脑袋出来。小姑娘似乎八九岁的模样,身躯很是瘦弱,她一看到院里有其他人,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夏长缨上前安慰道:“你别怕,他们是——”
南初七盘腿坐着,把手搭在石凳上,撑着脸,无声地说了“好人”二字。
“嗯……好人。”夏长缨看了他一眼,干巴巴地念道。
但小姑娘还是不肯出来,躲在后面揪着衣角,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算了罢,我怕吓到人......”
夏长缨面向二人,解释道:“其实她平常胆子挺大的,只是出了点变故……”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姜云清也走了过来。
出于好心,夏长缨提醒他:“别吓着她,也别被她吓到。”
姜云清没说话,从对方脸上收回目光,看向柱子后躲着的人。
他记得,明芃拜他为师时也就这么大,说的一句话他记了好久。
“别怕。”
姜云清弯下身子,朝那边伸出了一只手。
小姑娘赶紧往暗处挪,“......我长得很吓人。”
明知她可能看不见,姜云清还是摇头,“不会,我会牵着你。”
他极有耐心地等待,终于,一只苍白的小手慢慢放在他温热的掌心上,紧接着,是她脏乱不堪的衣服和脑袋。姜云清发现她的脸灰扑扑的,但灰中却是异于常人的惨白,头发上还沾了几根野草,她看起来很害怕。
甚至有人能够牵她,都是一种恩赐。
她觉得牵她的人,也是恩赐。
姜云清替她捻去发间的野草,“你很勇敢,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摇摇头,有些遗憾地回答:“我...我忘了。”
谁都没有想到,姜云清牵着的手突然从她身上掉了下来,她惊慌失措,却只想着先道歉。
是的,她已经死了。
“没事。”姜云清替她把手臂重新接上,自然又是一声咔嚓,十分刺激。小姑娘动了动关节,有些受宠若惊,灰溜溜的眼睛似乎张大了一些,“谢...谢谢您。”
姜云清怕她的手再掉,便没敢太用力,慢慢牵着她走下台阶。夏长缨见此,总算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躲在姜云清身后,小声说:“今天真热闹啊……”
不安分的南初七还戳了戳小姑娘乱糟糟的辫子。
“你们先进去罢,”夏长缨轻咳了一声,“鬼街里黑得很快,照这情形,差不多就要有东西出来了。”
南初七挑眉,问他:“你很清楚鬼街的情况?”
夏长缨回答得很含糊:“算是罢……八年前起了场大火,死了很多无辜的人。这位姑娘,应该是唯一一只有活人思想的……鬼。”
也就是说,小姑娘八年前就死于那场火灾了,但很奇怪,她身上竟然没有一点怨气。在这条煞气冲天的街道里,或多或少都会被感化的,然而她却没有,就这样变成一只孤鬼,无法离开,无法转世。
南初七突然说:“封魂。”
夏长缨点头,“我也认为她是生前就遭人定住了魂魄,再加上她的手……掉了,确实很符合封魂。但是,此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一个人死后,如果对前世还有眷恋,那么魂魄就会继续待在生前的地方,且多是记忆深刻之处,只为了最后再看一眼旧人旧事,愿完了,自然就会离开。但还有一种让魂魄停留的方法,便是封魂。
封魂的前提必须是此人对生前耿耿于怀,不肯离开,就在人死后的第七天,即是民间的还魂之时,封住人的魂魄,强行渡入肉身,真正意识上做成了一具活尸。
就像这个小姑娘一样,有思想,也能走动,身体还时不时地会散架,但就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南初七摊开手心,“封魂又耗灵力又折寿的,如果不是自己心有不甘,谁愿意做这种事?”
夏长缨皱眉,“此话怎讲?”
南初七翻身坐在石凳上,抱臂缓缓道来:“我告诉你,一般封魂者,都是舍不得死去的人,总有那么几个不信命的,觉得用了这个方法后人还会回来。所以封魂,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象征着重生。但是……”
“但是什么?”
南初七笑笑,“用你们这些人的话来说,不就是邪门歪道,应该尽早铲除么?”
“而且,就算没被正法,这人也差不多快疯了,根本不会有几个能走到最后。”南初七撑着脸,突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顿了顿,又说:“那些放不下的人,正如流沙划过掌心,终于也都失去了。”
他说这话时好像特别难过,低着脑袋重整了一番莫名的情绪后,才道:“一具活死人而已,不仅死者看了膈应,对方也膈应。”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