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纸此刻好似有千斤重,顺着风砸在孟淮景的脸上。
他狼狈的伸手,将盖在脸上的纸扒下来,上头‘休书’二字格外醒目,刺得他心中一痛。
眼前走马观花似的闪过这些年她同他的过往,他猛然发现,竟然发现并没有多少共同的记忆,这才惊觉,自己着实将她忽略得太久了。
他这边抓着休书愣住了,那边,陆老太太看见儿子露出这种伤心的模样,心痛的不得了,看着江揽月控诉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同景哥儿做了五年的夫妻,就一点儿旧情都不顾?亏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好的!
如今,我们孟家一朝失势,你就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江揽月瞥了她一眼,眼里是不掩饰的厌恶。
这个前婆婆,从前觉得她虽然无功,但也没有什么过错,顶多是无能了些。
但是在前世,临终前,自己已经想明白了。
纵容也是一种恶!
这样的人,只要不顺着她的意思便不是好人,从前便罢了,如今的江揽月,怎么可能还惯着她?
她最知道陆老太太在意什么,于是她下巴一抬,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用一种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随后讥笑道:
“圣上都允许我休夫,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指指点点?”
从前的江揽月,总是温温柔柔的,哪怕不高兴,说话也不曾这样。
今次这番直接,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陆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像见了鬼,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里:“你、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我幸沐天恩,是圣上亲封的二品诰命,跟你一个被废了爵位,没了诰命的民妇说话,还得小心翼翼的话,将圣上的面子放在哪里?”
江揽月嗤笑一声:“陆老太太,咱们从今日起便没有关系了,以后见着我,还请客气一些。”
“你、你、你!”
陆老太太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了。
江揽月看着她紧闭的眼皮下骨碌碌转得欢实的眼珠子,心中冷笑——也是,这会儿不晕过去,着实太下不来台了。
孟淮景却不知道,看见母亲晕倒,他方反应过来,只是那边已经有赵嬷嬷等人,他便没有上前,只是看着对面站着的人,面露痛苦:
“揽月,莫非你真的要这么绝情么?”
江揽月真的懒得同这些人说话了,她发现了,孟家人在被夺爵的时候,顺便脑子也被夺爵了。
从前她还是孟家妇,他们随意践踏她。
如今她已跟他们一刀两断,居然来跟她讲温情了?
真是见鬼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向一旁的卿清,说道:“看好你的男人,别让他出来恶心人了。”
卿清面色一红,想要反驳,但是看着孟淮景那副不值钱的模样,着实没有底气,气得胸口一痛。
江揽月却懒得同他们纠缠了,看向一旁的内监,笑容又变得客气,从容道:“我送公公出去?”
语气从容,一点儿也没有被看戏了的尴尬。
倒是那内监,被那清亮的目光一看,有些讪讪的,忙不迭的点头:
“哎哟,哪里还要县主送?可真是折煞奴才了。”
江揽月笑笑,却坚持要送。
内监也不再推辞,任由她送着往门口去,行至半路,见江揽月还不开口,他自己倒是忍不住了:
“县主,可是有事情要问奴才?”
江揽月笑笑,只觉得跟这样的人说话的确轻松,顺势问道:
“我只是有些奇怪——父亲分明将这状纸递到了京兆尹,不知道怎么还送到了圣上面前?
圣上日理万机,若因为这点儿小事儿烦扰了他,着实惶恐。”
原来是这事儿?这内监正好知道一点儿。
“想是因为您是县主,又是这样的事情,京兆尹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过休夫这个主意,老奴也是听师父说的,这是瑞王的主意。”
“瑞王?”
“不错,今日瑞王难得入宫,京兆尹去的时候,圣上正同瑞王下棋呢,便说了两句。您也知道,按照律法,妻告夫,这是得先打板子的。”
江揽月当然知道,这也是她们江家没有选择一开始便报官的原因,这虽然能让孟家臭了名声,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内监接着道:“咱们瑞王,最是仁善,听了此事便说,这原不是县主您的错,若是还要罚您,岂不是太没道理?
但人情要讲,律法更要讲,才建议圣上,不如下旨命您休夫,如此一来,两边也顾住了。”
不用上公堂,自然也就不用挨板子了。
江揽月没有想到还有这个缘故,心情十分复杂,默了一瞬,才道:“瑞王果真宅心仁厚,圣上亦是圣明。”
“那可不?”内监闻言,有些自豪的道:“咱们圣上可是明君啊!不瞒县主您说……”
他左右看了看,凑近江揽月,小声道:
“也是托了您的福,因为您的这事儿,瑞王顺势向圣上进言,说这条律法对于妇人们着实不公正,圣上听了觉得有理,已经传令下去,要改了这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