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叫岩夫人的女人站在原地,紧抿着嘴唇。
她张了张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突然,她旁边的小女孩两眼一闭,向后栽去,浑身抽搐了起来。
“凌儿,凌儿。”那女人也顺势跪了下去,抓着女孩僵硬的手,掐着她的人中。
杜金呈见状,伸手在女孩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女孩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呼吸渐渐平稳。
“等她睡一觉就没事了。”杜金呈将手收进袖子里,缓缓道。
妇人坐在原地,抱着孩子,眼神空洞而茫然。
“地上凉。坐久了不好。”林依典开口劝道,想将功补过。
那妇人却看都没看她一眼。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诸位施主在我这后院所为何事啊?”
林依典闻声看去,是住持岩峰。
岩峰走近,见妇人手中的小女孩紧闭双眼,神色大变,立马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丸,喂她服下一颗。
那妇人见是岩峰来了,神态略微有些变化,她盯着他看了一阵,然后收回了目光。
杜金呈在旁边冷冷地站着。林依典则处于愧疚的情绪之中,涨红了脸。
岩峰将地上的妇人扶了起来,退后一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认错了路,老衲来带你出去吧。”
妇人抱着孩子,站在原地没有动。
岩峰有些着急:“这里是僧人禅房,外人不可久留,施主还请速速离去。”
杜金呈笑了一声,在林依典听来有些刺耳。只听他道:“这里是住持你的房间,这位夫人也不算是外人吧。”
确实,离井台不远便是老和尚的住所。听风寺的其他弟子住得都靠前,给住持留了这么一个僻静之所。
听到这里,老和尚松了皱起的眉,神色平静:“老衲不知道杜门主在说些什么。”
“你既然治了我的头疾,于我有益处,我们便是自家人。自家人就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杜金呈双手背在身后,“岩师父有妻有女,喝酒吃肉,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潇洒,不知清修的进度又该怎么算呢。”
林依典瞄了一眼杜金呈,没想到他说话也那么毒辣,但他又是怎么确定眼前的母女就是岩峰和尚的妻儿呢?
杜金呈没将她的表情放在眼里,仍旧自顾自地说道:“也许岩师父会辩驳,会否认,但这都无关紧要,我对这些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我要的。”
岩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而且,你要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
“每月十五,岩夫人便会借着上香的名义替你带些吃食来,这篮子里的肉便是证据。”
妇人摇头:“我只是买了一些肉准备回家烧。”
“你买的都是熟食,回家如何烧?且肉铺在城东,听风寺在城西,没有顺路的道理吧。”
妇人噤声。
岩峰道:“单凭这个就下定论,你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当然不仅限于此。除去盛菜的以外,寺里的饭碗都是一人一个,由于我们的到访,住持好客地拿出了自藏的碗,可碗里却有油,而且一闻就是动物油的香气。”
我丢,林依典想要爆粗口,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怎么就被别人抢先一步了呢,导致她像在做无用功。
看杜金呈每天无所事事的样子,没想到心思如此缜密,总是偷偷做活。
“因为寺内饮食清淡,所以洗碗的过程也十分简单,外面的人洗碗用皂角水辅以丝瓜络,而听风寺中只是用水冲一冲而已。现在又是寒冬,油极易凝固且不好清洗,所以每次我们用你的碗盛汤,就会发现上面漂浮的油花。”
岩峰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杜金呈继续说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岩大师的修行还真是轻松呢。”
“这有什么,那济公活佛不也喝酒吃肉嘛。”岩峰辩驳。
“只满足食欲当然算不得轻松。”杜金呈的眼神里带有几分玩味,“之前我就在想,既然岩师父如此不羁,想必对清规戒律也不是很看重。既然不看重,破戒就要破得彻底一些嘛。”
他看着妇人怀中安睡的小女孩,说:“起先我也不确定,因为没有证据的想法,只能算猜测。但是今天恰巧遇到她们,我便可以确定。
如果我说的不错的话,住持应该患有‘霞疮’。患有此病的人,身上会起大面积的红斑,好似晚霞,所以名为‘霞疮’。这种病,可不多见。”杜金呈越说,咬字越重。
“患上这种病,终生难愈,即使习得武功用内力压制,也只能缓解,不能根除。它不仅表现为大面积的红痕,更让身体变得虚弱,尤其是底子差的人,若受到外力刺激便极易昏厥。”
林依典听着,觉得“霞疮”应该算作是一种免疫力疾病。
杜金呈又说:“此病发作起来奇痒难耐,心脉受损,因此需要一直服药。这药么,叫做‘焦夏’,闻上去有一种焦煳味。又因为发病没有规律,所以这药啊必须随身带着。”
“这又能说明什么。”岩峰还是不服。
“你应该很清楚这病是怎么来的吧,祖传父,父传子,子又传孙,还真是一样传家宝呢。”杜金呈讽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