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事了,城郊不比城中舒服,浩浩荡荡一车队的人回金陵,至东城门,引起一堆人围观。
“太太,京城又有旨意,请您快些回去接旨!”
看门小厮带来的消息,搅乱了史苗想在城里兜两圈再回的计划。
看样子是好事。
传话小厮,能从传旨公公的暗示中读出很多信息,此刻眉开眼笑。
金陵敕造荣国府大门口,两边的石狮子被近日连绵雨水刷洗的干干净净。
史苗下车站定,才进门去,就见一清瘦留着山羊胡须的绿袍大人上前。
“下官乃应天府尹包甫,见过夫人。”
正一品的诰命,当得起府尹大人一拜。
这大人名字也忒怪,不知是不是包青天的本家。
史苗目不斜视,微微抬手:“不必拘礼。”
府尹大人往后撤了两步。
传旨的朱袍公公走出来:“还请夫人整理仪容,再来接旨。”
流程还是要走的,史苗只能在又湿又闷的夏天换上厚重的诰命服制,顶着头冠,接受圣上的赏赐。
赏什么呢?
赏一个超品诰命。
一品之上,加无可加,所以圣上又赏一重。
史苗领着贾府上下接旨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人们与有荣焉,谢恩的声音洪亮整齐。
唯有史苗觉着给传旨公公的荷包真大,她肉疼。
史苗让贾赦将圣旨拿到小祠堂祖宗跟前供奉,自己十万火急进屋换下衣裳。
再耽搁一会儿,她就要被闷熟了!
贾敏悄咪咪摸进来时,史苗一个人对着镜子,用簪子挽好一个最简单的发髻。
刚刚被头冠压得难受,她不想在头上多插东西了!
贾敏站在她身边,抓起头冠上的挑牌珠帘,拿在手心里玩。
贾敏见她表情不好,放下珠子,小心翼翼的问:“母亲不高兴吗?”
史苗把闺女的小手握在自己手心里,似叹似笑:
“算不上高兴,这东西又不能传给你。”
超品诰命,说出去好听罢了,又给吉祥物镀一层金,不能增加荣国府干预政事的力量。
最不济,要是史苗的诰命也像荣国府爵位一样。
爵位传男,诰命传女。
将来传给贾敏减一等,也还是一品呢!
可惜女子几品诰命,取决于丈夫、取决于儿子,有些皇室宗亲,取决于父亲身份煊赫,或皇宫恩宠。
偶有几个皇家需要你做表率的,兴许肯赏你一个头衔。
更过分的便是明明史女子的功绩,最后封赏的却是她的父亲或兄长。
搞出这种制度的人真是鸡贼啊!
若母亲的诰命也能传给女儿,估计有诰命的人家根本舍不得嫁女儿,招赘成风,以女为贵了。
史苗见一贯聪明的贾敏小脸上都是迷惑,冲她眨眨眼:“不懂吗?”
史苗简单解释了一下:“你父亲的爵位,能给你哥哥,母亲的却不能给你,要不然你也可以袭个一品,岂不是最妙?”
贾敏怎么会不懂呢?
就像以前父亲在时,会感叹她为何是个姑娘,将来不能科举一样。
只是,母亲说出这种话,着实叫贾敏意外。
贾敏以前总觉着是不是因为自己还小,很多想法很幼稚。
没想到母亲也会这么想,母亲还想过要把诰命像家中爵位传给哥哥一样传给自己。
贾敏脑袋中有一种模模糊糊的东西,她说不明白,但对母女一心似乎有了更具象的感受。
贾敏抿了抿嘴,眼睛滴溜溜一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如果我们姊妹几个,能分一分也行。”
是啊,能分一分也不是不行。
只要有个诰命在身,哪怕是六品的孺人,也能让姑娘们有所依仗。
史苗捏捏她的小鼻子:“你以为是分给母亲的嫁妆本呢?!鬼灵精,你还挺大方。”
贾敏偎依过来,抱着史苗的胳膊撒娇似的蹭了蹭,哼哼唧唧不说话。
史苗拍拍她,又问:“你二哥就要到了,他屋子收拾得如何?”
小贾敏又撒开手,转了一圈往旁边的竹塌上一躺,瓮声瓮气:“我管不着,都是姐姐们在忙。”
也不是小女儿不管,这一路折腾来去,累坏了小孩子。
大家都绷着心里的弦办贾代善后事,此刻真真安顿好,到江南的水土不服才渐渐显现出来。
一家上下除史苗,其他人都多或少都有不适,府上天天请医问药,闹了一个来月,直到贾政到金陵时,贾姝和贾媃身子都没好全。
史苗单独和贾政说话。
她知道便宜老二很喜欢被单独‘委以重任’。
贾政按部就班办事,还算稳妥。
史苗尽量让自己显得慈爱:“你这一路辛苦,我瞧着长高了,也黑了些,一路身子可好?”
贾政作揖:“回母亲,一路都好。”
史苗点头:“还有一桩事情,你父亲入土之时,你还在路上,如今也得去拜祭一二,全父子之情。等你从那边回来之后,便要开始在学业上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