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年初二开始,怀泽迎来了一波又一波来拜年的人,往年都是怀泽去拜访别人,如今角色乍一变化,猛然间还有些不适应。
当然他也有许多要拜访的人家,但因为大多远在京城和江南,只能由家人代劳,怀泽年前都准备了恳切的书信,正好随着年礼一起送过去。
怀泽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不过他还是着意嘱咐观棋和明棋,别太过招摇,除了些必须来往的,其他的一律推说公事繁忙,毕竟他身上还有弹劾呢,要是再被御史抓住把柄,那日子可真就没法过了。
许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共事,秦州的官吏们知道怀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根据“包打听”明棋的说法,来给怀泽拜年的人可比给前几任知州拜年的少得多。
一直到大年初五,怀泽才终于挣脱出来,回到修缮完毕的州衙的第一日,怀泽就把通判郑以芳和郑齐县令孟正叫过来,宣布了要治河一事。
其实怀泽本来开年就想整顿吏治,但被甘议劝阻了。
“大人莫要心急,既然要治河,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吏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大人还要考虑人心一项,万望三思。”
怀泽思虑了两日,决定还是把这事缓一缓,好在因着他去年的威慑,如今这些老吏比以前老实多了,不过怀泽也已经做好了打算,一旦治河的时候有人抗命,他就立马把人换掉,招募小吏先顶上。
对于要治河的安排,郑以芳和孟正都没什么意见,毕竟以前每任知州过完年之后都要治河,但也没什么效果,黄河年年治,年年决堤,如今众人都已经默认黄河“无可治之法”了。
“不知大人想用什么治河之策?可是还要沿用埽岸之法?”
郑以芳试探着开口,埽岸之法也是如今大梁最常用的治河之法,就是将树木、竹子、石块等材料捆扎成柱状,用来堵口或者护岸。
怀泽摇头,就是因为这埽岸之法不仅护不住河堤,每回还得砍伐大量树木,时日长了水土流失愈发严重,黄河里的泥沙也越来越多,可以说埽岸之法不仅治不了河,还加剧了黄河的水患。
想到这里,他让人把沈盛平带着画师实地考察后画的黄河实景带过来,这位画师是常宁花高价请来的,本意是想记录两个孩子的日常生活,最擅长的便是写实,巨幅图画被展开的瞬间,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本官在书院读书之时,曾在古籍中学到一治河之法,名曰束水攻沙。”
郑以芳和孟正对视,从对方眼里看到的都是疑惑,显然他们未听过此法,不过知州大人曾在应天书院读书,相传书院藏书楼中有不少珍本,莫非真有这样的治河良策。
“大人,不知这束水攻沙何解?所需多少银钱?”
因着黄河流经郑齐县境内,到时候免不了要郑齐县主要负责施工,孟正虽对这新的治河之法颇为好奇,最关心的仍然是银钱的问题,毕竟郑齐县连年受河患困扰,无论是人口数量还是赋税在秦州都垫底。
若是这束水攻沙之法无用,又耗资巨大,郑齐县岂非人财两空。
“黄河之所以年年治,一部分在水,一部分在沙,水流从上游带来诸多泥沙,沉淀在河底,河床每年愈高,河堤自然也得愈高,这也是每年都要加高河堤的原因。”
怀泽一边说,一边用图纸演示,他在工部几年练就了一手画图的好技术,最是直观生动,郑以芳和孟正都倒抽一口凉气。
“难怪如此,可这雨水和泥沙都是老天爷带来的,咱们又如何与老天爷抗衡?”
孟正的表情黯淡下来,在时人眼中,人如何能与天斗,岂非螳臂当车,刚入仕之时,他也曾想成就一番事业,却因为没银钱买通关系,被分到了这穷困的郑齐县,他的斗志也随着黄河的一次次决堤被消磨掉了。
怀泽看向孟正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已经让人查探过几位县令的底细,知道孟正还算是个可造之才,只可惜运气实在太差,若是能拉他一把,没准会有意外的收获。
“非也非也,我们不是要和老天爷斗,是要顺应规律,泥沙既然能被带来,自然能被带走,束水攻沙之法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泥沙的问题,但只要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可保沿岸十几年平安。”
孟正的眼中重新有了希望,他被决堤的黄河困扰了将近十年,要不是顾忌着礼仪,他非得抓着怀泽的胳膊问个清楚。
郑以芳脸上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毕竟这事大概率还得孟正来做,他如今已经打定主意对怀泽百依百顺,争取早日把这尊大佛送走,此时他非常自觉地充当了“捧哏”的角色。
“大人,不知这泥沙要如何带走?”
对于他的上道,怀泽表示很满意,若是以后治河,免不了郑以芳还得帮他处理州衙的日常事务,两人竟然神奇般地达成了颇为和谐的上下属关系。
“郑大人这话问得好,郑齐县地势平缓,水分则势缓,势缓则沙停,沙停则河饱,水合则势猛,势猛则沙刷,沙刷则河深,只要能制造出让水流加速的堤坝,便能把泥沙带走。”
其实还有一点,怀泽并没有说,束水攻沙之法虽好,却并不适用于所有河道,对于郑齐县这样地势平缓的河段来讲比较适用,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