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常夫人拉着女儿的手不肯松开,瞧着女儿尚且稚嫩的面容,单独把她拉到一边低声叮嘱。
“过日子还得看里头,千万不要因为所谓的贤名委屈了自己,姑爷非嫡非长,这闻府到最后也落不到他手里,你要那劳什子的名声也无用,遇到事该骂就骂,该处置就处置,有常家给你撑腰,千万别让人欺负了去。”
常宁心中酸涩,她知道母亲最担心的就是她受委屈,当初给自己丰厚的陪嫁也是能让她更硬气些,这些道理她自然明白。
“母亲放心,女儿从来都不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若是闻家敢有人欺负我,我就叫人来搬救兵,有几个哥哥在,哪有人敢动我半根手指头。”
母女两个相拥了好一会儿,直到张嬷嬷开始催促了,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因有着这般,从常府出来,常宁有些闷闷的,怀泽现在待她好,可是将来呢,若是一朝得势,会不会也像戏文里一样,纳上十几房美妾,人心难测,在这个时代,想指望一个男人不变心,概率简直比平白捡到金子还小。
怀泽今日着实喝了不少酒,此时脑子已经不甚清醒,半靠在马车壁上,掐了掐大腿,好让自己能清醒些。
常宁的注意力被一旁的怀泽吸引了,如小狗狗般凑过去,片刻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脸瞬间涨红,幸好如今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怀泽又在闭目养神,没瞧见她的窘迫。
幸好怀泽还有一天假期,否则就看他今日醉成这个模样,怕是明日连马都上不去,揉了揉抽疼的额角,怀泽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能再这么喝下去了。
无论再怎么抗拒,婚假结束当日,怀泽还是得早早爬起来去上衙,常宁本来也想起身,却被怀泽摁下了,今日常宁也没什么旁的事,何必起这么早,况且他有手有脚,就不用麻烦常宁了。
重新坐在衙门里,怀泽又变成了苦闷的打工人,重复着大大小小的画图工作,闲下来便与同僚调侃两句,或者泡壶茶享受一会儿,时间过得倒也挺快。
不需要加班的日子总是让人开心的,怀泽和闻老爹准时汇合,相伴一起回家,然后供职于消息最灵通的御史台的闻老爹就带给了怀泽一个爆炸性的小道消息,说是皇上此次南巡要带着三皇子的长子一同前往。
怀泽的眼睛瞬间瞪大,自三皇子枉死,家眷们便低调得很,整日窝在后宫,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遭劫难。
三皇子和新皇一母同胞,三皇子虽死,但到底是被先帝写进圣旨里的继任者,三皇子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孩子的身份自然不一般,估计新皇早就忌惮已久。
但因着当今太后的关系,新皇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否则难免会落下残害子侄的名声,南巡路途遥远,即便路上出了什么事,一句意外便可以推卸掉所有责任。
“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即便是亲生子侄,也比不过实实在在的权力。
如今新皇地位已经逐渐稳固,再加上彭国公的助力,即便有人说嘴,也不会对新皇产生其他实质性的影响了。
但这事还是有风险在的,就怕哪天有人打着三皇子的名义,指责新皇滥杀,然后趁机煽动谣言,借势与朝廷作对。
虽说如今新皇强势,可是谁也难保不会有那一天。
这些事情怀泽能想到,一众大学士自然也能想到,果不其然,次日朝臣们便纷纷开始劝谏,极力阻止新皇带三皇子的子嗣南巡。
不过显然有了李宣曾被罢免的先例在,这次朝臣们的反对力度就小得多了,毕竟这事和建行宫还不太一样,说到底是皇家内部的事情。
新皇显然也瞧出了这一点,在大朝会上驳斥了进言的朝臣两回,这事也就半推半就地通过了。
只是可怜了三皇子的家眷,明知自己马上就要遭受灭顶之灾,可被严密地看守起来,只能静静等待新皇的宣判了。
七月初二是司天监择选的好日子,新皇声势浩大地出发南下,留下彭国公在京中主持事务。
老虎不在家,朝廷的事务便少了一大半,不只是闻家父子,除了部分要臣之外,大部分京官都开始空闲下来。
工部司的官员非常默契地每日点卯之后便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就连魏郎中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工部的地位原本就低,经过修建行宫一事之后,如今已经彻底低到了谷底,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万人嫌。
但凡有关系的都陆陆续续调走了,剩下的要么是倒霉蛋,要么就是老实头,这些人都没胆子作奸犯科,他这个上司再不宽松些,工部再过几个月就得开了天窗。
不过轻松了几天,彭国公一党又开始搞事情,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敛财,而敛财的手段就更简单粗暴了,那便是利用职务之便敲诈勒索。
彭国公一党把目标瞄准了根基深厚的世家,似闻家这般刚从泥腿子里拔出来的小户自是入不了他们的眼,不过既然要敲诈勒索,就免不了御史台的事。
闻老爹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今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进京,他来京刚刚一年,就经历了诸多事端,也只能等再挨两年,到时候托关系再外放出去。
“旧疾复发”的闻老爹躺在榻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