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卷工作繁重,考官们大多紧皱眉头,此时这位考官的声音在屋里格外清晰,他虽不如何高声,却引来了上座主考官的注意。
主考官点头示意,旁边的副主考官明了,从那位考官手里接过试卷,大约一刻钟后,他直接在试卷上大笔一挥,写下了“取”字。
“我瞧着这份答卷倒是不错,策论严谨、诗赋用字大胆,主考大人可稍阅之。”
这些事情怀泽自然是不知道,因着院试放榜需要十五天,所以怀泽决定去江浦县看望一下舅舅和舅母。
怀泽陆陆续续托人给舅舅舅母带过书信和银票,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如何了,不如趁着现在去一趟江浦县。
在马车上颠了五天,怀泽终于到了江浦县城,舅舅早就在县城门口等着了,前两年舅舅来信说用怀泽寄过来的钱在县城买了个小铺子,置了座一进半的宅子,如今全家都住在城里。
其实一开始舅母也不愿离开老家,毕竟老家还有几亩良田,赶上好年份也能收成一些,还不如再多买些地,也能好好过日子。
可是这几年收成一直不大好,新来的县令又年年加赋,家里的孩子们也渐渐大了,最后夫妇一合计,还是去县城,最起码不用靠天吃饭,孩子们上学堂也方便。
怀泽上次见到舅母还是在襁褓里,舅舅舅母都是良善淳厚之人,生怕拖累了怀泽,也怕别人说他们打秋风,所以这么多年就再没登过闻府的门。
舅舅身量颇高,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身着简单的灰色棉衫,他看到怀泽就忍不住笑起来,看向怀泽的眼中满是慈爱。
和舅舅一起来的还有比怀泽大一岁的表兄,容貌和舅舅有七分相似,气质却是十成十的像。
舅舅家距离城门不远,怀泽也索性下了马车,和他们一起徒步往前走,顺便参观一下县城。
怀泽瞧着舅舅高大的身躯,突然有一点窃喜,都说外甥肖舅,想来他以后的个子应该也不会矮吧。
江浦县不比青阳县繁华,虽然也靠海,但是没有港口条件,土地也多为盐碱地,农业和商业都不是很发达,这几年收成不好,有不少年轻人去了其他府县谋生。
表兄半搂着怀泽的肩膀,兴奋地和他介绍江浦的情况,他如今在县里的学堂读书,预备过两年就去应聘账房先生,这样将来也好打理自家的店铺。
舅舅家做的正是沿海地区常见的鱼干生意,从渔民手里收购鱼干,经过筛选加工之后再卖出去,经过两年的积累,小店已经有了一些稳定的顾客,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养活全家再存下点钱还是可以的。
怀泽闻着表兄身上淡淡的熏香味道,心里微微酸涩,鱼腥最霸道了,舅舅表兄为了迎接他定是特意换洗又熏过香的,除了老太太之外,怀泽也是久违感受到这般的真心诚意。
舅母领着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早等在门口,瞧见他们过来,弟弟们跑过去抱住他们的腿,怀泽把其中年纪最小的表弟抱起来,从袖子里掏出糖果分给他们。
“泽哥儿,这一路可还顺当,咱们院子小,晚上你就和旺哥儿挤一挤吧。”
舅母嘴里的旺哥儿就是怀泽的表兄沈旺,怀泽当然没有意见,他让观棋和明棋架着马车去了驿站,自己就在舅舅这里住,毕竟舅舅的院子不大,观棋和明棋住着也不方便,平白给舅母添麻烦。
“舅母说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哪用这般客气,倒是我这几天,就麻烦舅母操持了。”
怀泽给小朋友们带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他出发前在江宁买的,还给舅舅舅母带了不少补身子的药材,他们早年在农田里辛苦劳作,身上都有不少小毛病。
他们起初无论如何都不肯收,还是怀泽佯装生气了,才勉强收下。
怀泽一共在江浦待了四天,但是他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幸福自由的时光了,他跟着表兄沈旺一起赶海、钓鱼、放风筝,甚至还学会了游泳,看着表兄质朴温暖的笑容,怀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临行前,舅母把自己亲手做的月白外衫塞给怀泽,她自从知道怀泽要过来,就从布庄买了最好的料子,一针一线都做得格外认真,终于赶在怀泽临走之前做好。
怀泽细细摩挲着外衫,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长辈亲手做的衣服,生母早逝,老太太年纪大了眼力不好,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与这份真心无缘,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包袱的最里层。
眼见着怀泽的马车走远了,沈舅父夫妻搀扶着回去,舅母刚准备端起茶壶倒水,就发现茶壶下面压着一百两银票,她赶忙把沈舅父喊来。
“当家的,你快看,定是怀泽留下的,这孩子,快快快,看还能追上吗?”
沈舅父听到妻子的呼喊,急忙跑进来,他攥紧了银票,正要喊沈旺去赶车,就听见旁边的小儿子嘴里有些含糊。
“表兄说,让爹和娘去医馆治病,不要追他。”
沈舅父拉过小儿子,抱着妻子,一滴滴热泪从眼角流下。
“泽哥儿待咱们这般好,咱们也得上进,不能拖泽哥儿的后腿,虽然大姐已经不在了,但咱们始终是泽哥儿的后盾。”
从江浦回去的路上,怀泽一直有些蔫蔫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