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时候,百姓们已经在寺外排起长队了,就等着大师布药呢。”
建王点点头,也没有继续再问。
他静下心来,听僧人们念诵经文的声音。
对建王来说,也是新奇。
他在京城中时,虽然也曾去过几次护国寺,皇家行大法事,还有新年元日祈福的时候,也是有高僧诵经的。
身为不受宠的皇子,即便在大法会上有个蒲团,也是被人安置在边角,离菩萨离父皇,离大哥哥大姐姐都很远。
远就远吧,他也不在意。
反正和尚诵经只会让人瞌睡缠绵,自己的位置在边角上,还可以躲在一边偷偷睡一觉。
自小,他就不信鬼神,对僧人那套轮回转世的说法,更是嗤之以鼻。
他只相信,事在人为。
而一切转变,都是从顾娘子开始的。
顾娘子让他相信,这世上,也许真的有神灵存在。
可那位娘子,却与这些僧人道士完全不同。
无论是父皇在位的几十年,还是父皇之前,僧道之风,屡禁不止。僧人道士们,寺庙道观,总是想要在帝王身边,争得一席之地。
僧人口中总讲六道轮回,道士则追寻长生不老,他们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笼络人心。百姓为今生所苦,便相信来世,帝王想要永久的权力,便寻求长生不死。
无论是帝王,权贵,还是平民百姓,都对佛道推崇备至。
可建王明白,僧人也好,道士也罢,不过是想要通过帝王的宠爱,得到无尽的财富与权力。
他在内心深处,对僧道很是厌恶。
可顾娘子不同。
她似乎,总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虽有缘见过两面,却都是匆匆。
建王长吁一口气,也许真正的高人,才会这样,如非必要,不愿现身于人前。
而这位净玄大师。
建王又看看他,这样看起来,也很像一位真正的高僧。
跟自己,跟李云真,都没有什么废话。
从法会开始,他在高台上诵经,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其间未曾歇息一刻,声音仍是那般洪亮稳健,连口水都没有喝过。
听一段他口中的经文,虽说还是听不太懂,但觉得内心的焦灼会变得舒缓,仿佛有什么早已干涸的东西,又汩汩涌动出来。
正在建王凝神静听净玄大师诵经时,他突然张开眼睛,口中停了下来。
发生了何事?
建王有些惊讶的看着黑瘦的僧人起身,从莲花台上纵身跳下,对李云真说:“需得立即驱散民众!”
见李云真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皱了皱眉,道:“来不及了,也罢,让民众先避到后头藏经阁中去。”
说着,他转身与那几十名僧人交代几句,只见僧人们面色惊慌的起身,立即往东西两方侧殿而去。
交代完这些,他又回头对李云真道:“殿下身份贵重,还请避到后头去,贫僧的弟子会领李施主与殿下去贫僧的僧房,那里有贫僧的佛宝加持,疫鬼应该进不去。”
“疫鬼?”
李云真瞪大眼,来真的?
这时,有两名僧人搬着一只锡杖,匆匆上前来。
净玄伸手拿起那只锡杖,道:“今日大法会,该在梁县的疫鬼,也许听到了贫僧诵经的声音,竟然也往这里来了。”
他说着,晃一晃手中锡杖,杖头上的锡环哗啦啦一阵响。
“原本是打算大法会结束后再去梁县与它一会,这样也好。”
站在净玄身后的两名僧人则对建王欠身道:“殿下这边请。”
建王却摇了摇头,站在了药师佛身前。
他对净玄道:“大师在前面对抗疫鬼,我身为一方之主,怎可躲在后头,为人耻笑。”
“既然今日诚心拜见过药师琉璃光如来,我相信,如来定不会让我被疫鬼所害,我就在这里,为大师压阵吧。”
净玄见他不走,神情微动,对他又唱个佛号,道:“既然如此,还请殿下不要出大雄宝殿,就在如来身前,贫僧可以保证,如来必然看顾殿下。”
说罢,他撩起僧袍,手持锡杖,往外走去。
等了片刻,只见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从半空中,如离弓之箭般,飞速而来。
它“嗖”的一下,正要越过圆觉寺的山门,却见金光一闪,那红影似乎撞在什么东西上,被弹开老远。
建王往山门处细看,原来半空之中,隐隐浮现出一面由无数个“卍”字组合而成的巨大屏障,把整个圆觉寺都包裹了起来。
净玄一手持锡杖,一手持佛珠,立在天王殿的黄金琉璃瓦上,正在低声诵经。
他身后,几十名僧人端坐于蒲团之上,配合着净玄,齐声念诵经文。
屏障之外,那暗红的影子忽隐忽现,仍在不断撞击过来,每一次,都变得更加狂暴。
净玄加快了诵经的语速,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也越来越大。
他的额上现出了豆大的汗珠,黑瘦的脸变得苍白起来。
“大师,你这样不行,只用屏障,阻拦不住疫鬼。”
他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心中陡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