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神魂,日行千里,哪怕是对国师来说,风险也是极大的。
他向来行事谨慎,从不信任他人。
自然,没有一个神魂出窍时,能守在一旁为他护法之人。
好在他身处的虚无幻境,旁人轻易进不来,只需要对外说一声,他这几日要闭关修炼,再设置一个小小结界,藏于其中,应该也稳妥。
说到这个,灵山的结界,到底为何会消失呢?
他不觉得灵山神君有这个本事。
他虽是神君,却只依赖自然之力,看起来风流倜傥,放荡不羁,颇有些魏晋名士的风范,内里却是个满脑子蛮力的粗人。结界、符咒、道法这些精巧之术,在他那里都是奇技淫巧,不值一提。
他却不想想,若是没有了灵山,他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山野莽夫,也就这点见识罢了,不必跟他计较。
事不宜迟,这就开始。
他沉下心,闭上双目,口中默念口诀,凝神屏气。
神思一晃,身体陡然变得轻盈虚幻,耳边有呼呼风声吹过,如在云端。
神魂出窍,能日行千万里,不多时,他已到达灵山地界,睁开双眼,便是瞠目结舌。
眼前呈现的惨象,一时半刻,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灵山已失灵韵,主峰开裂,一分为二。
山谷中,满是洪水泥流冲过的痕迹,一道道纵横交错,地面上有巨大的龟裂,四处都有掉落的巨大石块。
从山腰到山脚,还有东一块西一块的长形大坑,里面洼着一点水。
到处都是倒伏的参天巨木。
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灵山神君,不见踪影。
他已经消失了。
国师的神魂,坐在开裂的灵山顶端一棵树的树梢上。
他的眼角抽搐,面容扭曲,无尽的愤怒几乎烧毁了他的理智。
耗费了好多年的心血,一步一步,设下这惊天大局。
精心布下,一颗又一颗棋子。
虽然其中有几颗臭棋,但无伤大雅,其他的棋子,如心所愿,都站在了该站的位置上,做了该做的事。
天下终于大乱,征战四起。
怨气冲天的横死之鬼、新鲜的活人心肝,年纪适宜的小儿,八字全阳的壮年男子,八字全阴的青年女子,从没这样容易到手过,这些往日里极难得的材料,只要战争一起,简直源源不断,应有尽有。
想怎样炼药,如何试药,都能自如自在。
费尽心机,瞒天过海,许给了百无禁忌狂妄自大的灵山神君一个长生,得了他的地界,一点一点,造出了夜叉国。
有了夜叉国,即便他不知道顾氏秘术又如何。
只要一样一样法子试过来,他总能找到办法。
也一定能炼出秘药,解开身上的阴毒。
可现在没了。
珍贵的材料,正在炼制的秘药。
全泡了汤。
连灵山神君都死了。
到底是谁?!
难道是有天上的神灵发现了这一处诡秘之处,出手整治了吗?
他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夜叉国在灵山不是一日两日,一直都藏得好好的,还有灵山神君的庇佑。天上的神灵,无事怎会在意凡界的一座山。
突然,心中有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难道是,顾娇?
他又摇摇头,以顾娇的修为,难与灵山神君相抗衡,更别说一夜之间毁了自己精心营造的夜叉国。
看来,只有先去问一问天一观中的道士了。
昨晚,究竟是谁进了结界,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冷哼一声,身形晃了一晃,便又在空中消失了。
而此时的顾娇,正带着胡好好,站在天一观的大门前。
昨晚地动,天一观因为房屋修得牢固,倒并没有太大的损害,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道士,老眼昏花,从屋内往外逃时跌倒,一个跌伤了腿,一个碰破头上一点油皮。
今日天光刚亮,天一道长就带领道士们在观内细细巡视一番,围了两处有裂痕的外墙,不叫人靠近,其他的就没什么大事了。
所以,还是一早山门大开。
惶恐不安的香客们早等候在门前,都想着到天一观中拜拜上仙,求个签,做做法事,去去晦气。
昨晚那种天灾,万幸无事,可千万别来第二次了。
因来烧香的人极多,人挤人的,小道士们不得不站在大门前维护秩序,防止有人跌倒受伤。
顾娇与胡好好,也混在这些香客们,进了天一观。
因是跟着顾娇,东仓君也化身做一个花白头发,微微佝偻着腰的老头儿,穿着麻布半袖,束腿裤,扮作娘子们身边的老仆,一同进了天一观。
的确如东仓君所说,天一观很大。
山门进来便是灵官殿,灵官殿后是文武殿,再往后才是供奉了老君的正殿。
顾娇随着香客们,缓步前行,胡好好在她身边东瞧瞧西望望,一脸稀奇的看着殿前放置的巨大香炉,偷偷凑到她耳边说:“娘子,我还是第一回进来道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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