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前,老曹同志在省城的一家茶楼第一次遇见了白大夫。
那天他正和朋友在茶楼吃茶,顺便打听外头的局势消息,隔壁桌有五六个人,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逃荒躲避战乱的,在茶楼里要了两壶茶,就着干粮吃饭。
突然一个孩子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眼看就不行了,一家人哭天抢地的,束手无策。
这时一个中年人大步走了上来,伸手就搭上了孩子的手腕,众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大夫,都忙散开,怕耽误了救人。
这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针包,迅速的给这孩子扎了几针,不过片刻功夫,这孩子就转危为安了。
一家人千恩万谢的,这中年人只是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
那孩子的妈妈临走之前,突然跑上前来,跪在地上给那中年人磕了两个头,哭着问:“恩人,俺现在身上没有钱,俺得知道你姓啥呀。”
那人扶起她说:“我姓白。”
孩子妈妈说:“白大夫,俺回头天天给你念佛,告诉孩子,永远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这一家人走后,陆续又有几个人来问诊,白大夫也都没拒绝。结果,人越聚越多。
特别是有些人家逃荒路上看不起病的,听说茶楼里有个好心的白大夫,不要钱也肯救人活命,都拼命的往这里涌。
白大夫直到夕阳西下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才起身要走,老曹同志正等在旁边,见状,刚要上前。
门外踉踉跄跄扑进来一个老太太,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眼睛发直,进门来也不问大夫在哪里,只是拼命的磕头。
白大夫迅速上前,伸手把那孩子接了过来,那孩子浑身滚烫,已经烧的不省人事了。
老曹同志认识这老太太,她抱着孙子坐在茶楼门口讨饭,已经两天了,据说三个儿子都没了,家里只剩下了祖孙两个人,看样子这孩子也保不住了。
结果,这祖孙二人运气不错,白大夫不但给她的小孙子治好了病,还给拿了两块大洋,让祖孙两个回家安置去了。
老曹同志讲完当年的事,叹息的说道:“白大夫当时累的脸色煞白,见我上前来求医,还是给我治了病。
他坐了一天的诊,有的人给他行个礼,磕个头,有的人给拿一把棒子面,几棵菜,还有的人给银元钞票,他都一视同仁,不问多寡。”
老曹同志向上伸出了一根大拇指,冲着白云说,“小白大夫,您家是这个,我老曹佩服的五体投地。”
白云听得怔住了,她从小在小山村长大,除了学医,就是傻乐呵,她姥爷从来不跟她说这些,她是第一次听人说起来当年的往事,心里有些异样。
到了晚上,送走了曹国伟一家,白云一个人坐在窗前出神。
她从小刚会拿筷子的时候,就会拿银针,她姥爷一个劲儿的夸她天赋高,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她也从来没多想。
今天,她听老曹同志讲起当年她姥爷的往事,她能想像得到当时的情形。
可是,那个时候她姥爷的手应该是有伤的,那样高强度的坐诊根本就不适合,应该静养才对,那为什么还要救人呢?
白云心里清楚,她姥爷的那只手,如果不是她有奇遇,只怕已经残了,值得吗?
有病就需要静养,大夫也是人呢,那她姥爷救人,是对还是不对?
照她姥爷手上的伤势来看,这样的事肯定不止是一次,值得吗?
白云再一次迷茫了。
白云仔细的想了一下,她从小到大,她姥爷好像从来都没提过“诊费”这两个字。
她小时候,她姥爷总被小车接出去给人家看病,经常拿回来一些麦乳精,高级奶粉,奶糖回来给她吃,她姥爷的脸上跟往常也没什么不一样。
转头,村里人看完病,送来一把青菜,几个鸡蛋,一捧棒子面,她姥爷也笑呵呵的做粥给她喝。
甚至,有的村里人爱贪小便宜,她姥爷也装作不知道。
这就是老爷子常说的,医者仁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