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杨柳堆烟。深郊庭院,白墙飞檐。
这荒芜偏僻的城外郊野,偶闻一两声黑鸦冷叫,周遭透着阴森的寂寥悲凉。
一连片残垣断壁的废墟中,纵横交错的青石板路长满半人高的杂草,唯独一户宅邸完好无损,古朴雅致,显得异常扎眼。
那气派的府门挂着一对大红喜字灯笼,鲜红的绸缎扎成花球悬在匾额上,匾上纂有金漆二字,“吴府”。
府中亦是张灯结彩,宾客满座。身着华丽喜服的一对璧人,正在向高堂行礼。
“夫妻对拜,共盟鸳蝶!”
这第三拜后,随侍丫鬟呈上一枚半掌大小的圆形并蒂莲纹彩瓷盒,俊秀的青年郎君将食指指尖轻轻点取盒中朱砂。
按照禹城习俗,待此礼成,良缘遂缔,二人即正式结为夫妻。
“咔…咔……”清脆的冰裂之声在耳畔蔓延,一股汹涌凌冽的寒气从府门侵袭而入,瞬间笼罩整座府邸。
庭院中的茂树繁花,小桥流水,皆被顷刻凝冻成冰。
厅堂之上,除去新郎新娘外的一众人等,无一幸免,在冻成冰雕的瞬时,爆裂消散。
前一刻还喜气洋洋的府邸,刹那间化为一座死气沉沉的冰窟。
“区区幻术,何必自欺欺人!”一道玄色身影从天而降,如暗夜深渊里的屠戮修罗,落在屋外院落中央。
他的长发银白似雪,高高束在玉冠之中,发尾垂落及腰。一身英挺肃杀的乌金铠甲,在一片刺目寒冰中,闪着忽明忽暗的幽蓝光泽。
面对突如其来的劫祸,文弱的新郎惊恐地向外望去,虽不知所措,却本能地将他的新娘护在身后。指尖来不及点落的朱砂,在攥紧的拳里和着冷汗,融成一抹红渍。
虚影飞掠而来,玄甲男子瞬移至新郎跟前,额前散落的几缕银色碎发半掩着深邃的眼眸,他凝视着面前无比熟悉之人,可新郎惴悸又强装凶悍的复杂神情,透露出令他陌生的气息。
银发男子俊美无俦的脸染上渐浓愠色,嗓音略带沙哑地质问道,“阿幽,答应过的事,为何又出尔反尔?!”
……
时光回溯……
太阳炙烤着大地,若耶溪边,一名穿着灰白粗衣的青年男子,正在打水,他将双袖挽起,露出两条修长白皙的手臂,额间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滴落。
距离若耶溪约莫十里地,有个小径村,吴幽便住在那里。
今年天气异常炎热,已经好几个月滴雨未落,村里的井水水位越来越低,村民们也愈发焦虑,唯恐哪天井就干涸了。
吴幽最近一个月都来这溪边挑水,尽管村民们都喊着要节约井水,号召大家都去溪边打水,可真正做到的没几个,皆是嫌路途远,天气又热,懒得出门。
吴幽挑着两大桶水,慢慢悠悠地往回走,头顶骄阳似火,恨不得把人烤焦,他却一边挑着水一边欣赏着沿途景致。
其实除去这恼人的天气,若耶溪的风光是极美的,它宛如一条翠色的丝绸带子,飘落在这共云山间,蜿蜒曲折地伸向远方。
走了大半天,终于远远望见俨然屋舍,见着村子上空炊烟袅袅,已经是傍晚了。
吴幽是一年前才来到这个村庄的,在此之前,说出来可能也无人相信,他是天界正儿八经入了仙籍的一名神官。
三百年前,在飞升之前,他是一名大夫。家族世代行医,他虽二十出头,医术却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治好诸多疑难杂症,挽救了许多性命垂危的病人。最后更因救治全城百姓,牺牲了自己。在他死后,百姓们为他祈愿,上天被其所感,将他纳入仙班。
本在天界有个不错的官职,他却毫无安分珍惜之意。只因他从前为人时便淡泊名利,厌恶官场的尔虞我诈,不然以他的才华大可考取个功名。
虽然天界看上去一派祥和,他却与之格格不入,一心想回到凡间继续医疾济世。他又未犯何滔天大罪,仙界岂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于是乎自暴自弃,官职一降再降,最后,他主动禀求去打理天界御花园,说白了就是去做个侍弄花草的闲人。他在人间做大夫时也栽种培育过不少珍稀药草、花卉,这也算是重拾半个老本行吧。
吴幽本打算在这天界御花园中了此残生,没曾想,天后钟爱的扶桑树果实在成熟之际竟不翼而飞,天帝震怒,加之其此前在天界种种碌碌无为之举,将其贬下凡间。
吴幽在天界犯下大错,罚受了九道陨星雷火,被贬下凡前已是奄奄一息的将死之躯。天后仁慈,未剔其仙骨,留其灵力任其自生自灭。尽管他之前在天界,因官职低微,也无多强大的法力。
而他被贬落之地,便是共云山。吴幽见此山青翠灵秀,山中奇花异草定然不少,而他也无容身之所,就索性在此地定居了。
来到凡间,在这灵气充沛的共云山中侥幸活了下来,经过这一年的休养,他发现自己恢复了些微不足道的法力,不过也只能让他地里的庄稼瞬间长高几寸,稍微厉害一些的法术,比如让一棵开花的果树立刻结出成熟的果子,一旦用上,就得三天后甚至更久才能再次施展。而吴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从未试过用法力来改善生活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