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从作坊里头传出来的,云苓抬头往里望去,便见得一个身宽胖圆的妇人正掸着围裙从里头出来,
就光是这身形,仿佛一手就能将林老娘给抓起来,就跟老鹰抓小鸡似的,这林老娘又是哪来的气势敢与这人抗衡?
林老娘哪里是想要与这人抗衡,她不过是像以往一样埋汰几句,怎知今日竟是那老汪的恶婆娘来做事,她要是知晓,定是不敢招惹这村子里出了名的母老虎。
老汪媳妇儿自是知晓林老娘不是个好交道的人,但自个儿也不是怕事的,也不怕这人四处嚷嚷去,便将窝在心里头的怨气一次性说个足,
“咱们豆腐作坊做的事可是对得起天地良心,你们来磨豆浆,不收铜板儿,还帮着又拉磨又点卤的,最后也不过是只收两成,就这等亏本买卖,谁爱做谁做去,省得说咱们汪家狮子大开口呢。”
林老娘被这话气得白头发都多冒出两条来,她何尝不是天地良心,这一个人还不能磨,愣是要凑齐两家才能开磨,
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在这两家里各抽两成,还把卖相最佳的那些都拿了去,这嘴上说着不是狮子大开口,实际上那个嘴咧,张得比牛还大,
不就是仗着是村长媳妇儿的外家表妹的堂叔的姑母的小儿子和小儿子媳妇才能拿到这么大的一块地么?
嘚瑟什么?
云苓虽是不晓得其中的这些门路,但若是真如这人所说的是个亏本买卖,大抵是做不长的,而且能在这处经营豆腐作坊,该与村长也扯上些许亲戚关系,总也不至于似这人说的这般憋屈。
但说到底与自个儿关系不大,不过是时不时才买上那么一两回,也不至于去探究,云苓这样想,云老娘也是这样想的,林老娘见各人都不出声儿,自也是不好张嘴,最多就是磨完回去嚷嚷就是。
见众人没有异议,老汪媳妇儿噔噔噔地靸着鞋就走到林老娘和尚婶娘的跟前,两手一抓,就将两箩筐的黄豆不费吹灰之力拎起,走到石磨旁,
一水瓢下箩,铲出小半勺的黄豆就往石磨上放,时不时往上边加水,两只手就握着石磨柄摇啊摇,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太阳光逐渐猛烈,打在身上火辣辣的,云苓连忙拉着云老娘到屋檐下乘凉,才刚眨了回眼,便见得奶白色,类似浓稠酸奶的豆浆顺着石磨壁往下流,看着就好治愈。
那老汪媳妇儿手上卖力地拉磨,嘴里也没闲着,见林老娘没话说,就自顾自地唠叨,
“以前在我们那头,那豆腐作坊一干活,整条村子都能嗅到他们磨出的豆花香,那时我们这些毛头小儿嘴馋,一个个的就趴到作坊的那个窗口上,哈喇子都不晓得往里流了多少。”
“只不过在我出嫁那年,豆腐作坊的那坊主人没了,人人都说他是太辛苦把自个儿给折腾没的,我有次回娘家的时候还绕到豆腐作坊去,那儿依旧是弥漫着豆花香,但再也听不到拉磨的声音。”
“那时候我就跟老汪说,咱们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歇着,免得到头来人走了,铜板儿还没花完,找阎罗王哭都没有用。”
“得咧,”云老娘在一旁扒拉出一个汤勺来,一层层地刮着石磨壁上的豆浆,“你可别说着说着就往里掉马尿,到时候弄得这豆浆咸咸的,我们全家都得找阎罗王哭去。”
林老娘见此,也学着云老娘一样,拎起汤勺就刮另一边,
“春姐儿她娘说的对,拉磨就拉磨,说什么歪七歪八的,哈喇子都不晓得往里漏多少。”
尚婶娘也不干站着,拿起木桶,木盆,漏板,纱布袋就去洗。
云苓本也想找事情做,可她看来看去,想来想去都不晓得要做什么,便摸了摸鼻子,缩在角落里,以最大程度来降低自个儿的存在感。
两箩筐的黄豆不多会儿就被拉磨完,因有云老娘和林老娘的帮助,石磨壁上的豆浆被刮个干净,也就可以进行过滤步骤。
尚婶娘把洗好的纱布袋掸出水分,放上木盆,备着漏板,就张罗着布袋口接豆浆。
老汪媳妇儿从石磨底搬出盛满豆浆的木盆来,拿起水瓢一勺一勺地盛起豆浆往纱布袋里去,过滤出如丝绸般顺滑的豆浆来,这一个动作足足重复了三遍,直至出到最顺滑的豆浆才完成。
过滤完的豆浆要等待上锅,老汪媳妇儿拾着几根细柴和一些干草就擦着火石子开灶点火。
锅一热,把豆浆下进锅里就要使棍子搅拌以免粘锅底,煮熟之后便先盛出两桶来用来制作豆腐,剩下的两口锅,一口锅留作豆浆,另一口就用来拈作腐皮。
云苓探出脑袋往里看,只见老汪媳妇儿先从一个坛子里舀出盐卤来,分别放入那两桶豆浆里,用棍子搅拌搅拌,候上一会儿后再将其倒入木匣里按压定型,这样最后就能成豆腐了。
老汪媳妇儿也没闲着,把这头弄完就又回到那口锅前头去,把两条竹竿拉前来,快速从锅里拈起一块腐竹皮来搭到竹竿上晾凉,待锅面再次成皮后,再次拈起,如此循环重复,直至锅里的豆浆烧没了,只剩下小半锅的时候才止住动作。
“来,这点儿豆浆奶皮盛了吃了吧。”
林老娘第一个不知从哪儿拿出碗来,大刀阔斧地盛出两勺,把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