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心情欢快地跟树上的雀儿一样,把云苓奉为上宾,不,财神爷来看待,这又是大摆宴席,又是歌舞助兴,招待之人的话都是温声细语,像是生怕一提声儿,就把云苓给吓没了似的。
云苓那可说得上是坐立不安,难以下咽,吃着汤羹都能让她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后背凉飕飕的,仿佛下一瞬就会再有十来贯铜板儿往她怀里塞,耍着赖让她再赶死赶活地把东西给赶出来。
俗话说得妙,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还是早早离开为妙,免得待会火烧眉毛,扯着嗓子喊救命都没人听。
从风月楼出来之后,云苓从怀里掏出刚才在风月楼打包的点心,一边吃一边就往手艺街去,瞧瞧那老丈人有没有做好木棉弹弓。
老丈人正躺在躺椅上打盹儿,铺子就这么直愣愣地敞开,工具木材就这么摊露在路人的眼里,他倒是心大。
云苓扫视铺子里的东西,发现她的木棉弹弓之后,就蹑手蹑脚往里走,连呼吸都变得很轻,唯恐呼出气的太大,把桌面上的纸张给吹落在地,平给老丈人添麻烦。
她花上一会儿功夫才走到铺子里头去,在拎起木棉弹弓的那一瞬间,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不问自取是为偷,咱们可是要到县衙去理论理论才行。”
云苓回过头来笑道:
“阿翁是假睡讹人来着,此前也不省的抓住多少个小贼了。”
“你就是最大的那个贼,光明正大。”
云苓才没管老丈人的埋汰之语,瞧完木棉弹弓就又扒拉桌上的小刻板,
“阿翁,那张单子你还没雕刻好对吧。”
“你这黑心肝的,使点银子就想把人当牛使呢,老头我忙完你这个又忙那个,想着你不来偷歇一会儿,这倒好,真是应了那句,害怕哪样就偏偏来哪样,你还就来了,非但嚷嚷着嚷嚷那,还跟个黑心东家似的,挥着棍子让老头我干活,真是没天理。”
云苓被逗得嘴角都放不下来,她哪里见过这老丈人说这么多的话,想着应是年岁长了,身旁又无可依之人,与她熟络,所以才想着与她多说几句话,这也是人之常情。
“阿翁倒是冤枉我咯,我可不是来催你的,只是我想着往单子上添些新玩意,就想着瞧瞧阿翁的进度如何罢了。”
“哦,原来是想着新玩意,难怪今日这般得意,不像此前跟个病鹌鹑一样垂头丧气,敢情是这么一回事。”
云苓扬起下巴,一脸傲娇道:
“这是自然,我,可是打不死的蟑螂,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起来,坚强着呢。”
老丈人见到云苓这般自信,自也是高兴,那点儿起床气也消失个无影无踪,还能翘起二郎腿来,哄上几支小曲儿。
云苓连忙猫到老丈人身旁去,替他又是捏捏手臂,捏捏肩膀的。
老丈人起初是想把云苓给一巴掌扇走的,可许是上了年岁,这些天打磨这把木棉弹弓有些疲惫,该说不说,云苓这手法还真是到位,掐着还挺舒服。
云苓见老丈人微微闭眼,欲要入睡,就不合时宜地打断他的念头,
“阿翁,你说这城里哪个牙子是靠谱的?”
“你这话问的,我哪里晓得咯,我又没有长着大嘴巴子,又没有大长耳朵,每日就在这小小的铺子里讨活计,哪里有闲工夫打听这事。”
云苓不信,此前她“照夜青”的事,她还没说呢,这人就知晓了,哪里像他说的那般不堪,便继续追问道:
“阿翁虽是窝在这小小的木匠铺,但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什么事是你不晓得的?你就给我说说呗,好不?”
“你问我,我也不省的咯,谁晓得响水街柳树旁那间牙子行还在不在咧。”
“响水街,柳树旁……”云苓轻声念叨一次给自个儿留个印象,再对着老丈人说道:“谢谢阿翁。”
“去去去,我可什么都没说,别以为就这样捏捏手臂就想把铜板儿的事给含糊过去,若是缺一个铜板儿,我可不放过你。”
“诶,我这含糊谁也不敢含糊阿翁的呀。”
云苓从兜里掏出铜板儿来,悉数将其放到老丈人的手里,接着道:
“阿翁,那我先将木棉弹弓拿走,你继续歇息,得空我再来看你。”
“走走走,谁让你看,你不来叨扰,老头我可就得感谢天感谢地,求神拜佛,可得上三柱香咯。”
云苓知晓这人的性子,也不与他多计较,拎起木棉弹弓,留下一句“得空再见。”的话,就提步离开。
老丈人在云苓走后,盯着手上的铜板儿发笑,随后把掌心合起,乐悠悠地闭上双眼唱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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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苓哪里知晓这老丈人有这般兴致,她只一心想着到响水街柳树旁寻牙子去,从手艺街出来,她打听着方向位置,就往东边去,行至不久,就看到一颗大柳树,柳树旁果真有一间铺子,铺子前立着一个长牌子,上边写着“卖长郎”三个醒目的大字。
云苓都怀疑老丈人刚才是不是听错她的话,说错位置给她了,她停下脚步想要去问问路人这究竟是不是一间牙子行,但巧的是,她的视线不经意与铺子里的那人有了交接,这就尴尬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