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两人带着三匹马徐徐向东头村的方向驶去,在城里听到不少风声的云胜华已经带着家里人候在家门口,一见着那几道身影,语气不禁有些雀跃,
“爹娘,椿娘,你们快看,回来了,人回来了。”
云老爹探出身子,这才要往远处看,脸上就遭云老娘一大巴掌捂住,云老娘靠挤压云老爹而走到外头去,看到云苓和云若春的时候,忍不住跺跺脚。
张氏也似箭一样飞了出去,第一眼锁定云苓,见到云苓无恙的时候,也才注意到云若春,见到云若春也安全的时候,整颗心也就放了下来,但脸色还是依旧凝重。
待云苓和云若春平稳落地在自家门口时,张氏看了看四周,没瞧见人后就逮着云苓扬手就打她的屁墩子,
“好你个人儿,做这么危险的事也不事先知会知会,竟还打着做生意的幌子,你就不省的爹娘担心,就是想爹娘睡不着,吃不下饭是不是?”
这一次云老娘也站张氏,苓姐儿虽是机灵,可胆子也忒大了点,毕竟是女儿家家的,要是像前几年一样被人贩子捂走了,她们要到哪里哭去?
云苓一个劲儿地喊冤,她感觉张氏这是下了狠手的,打在她的屁墩子上火辣辣的,可偏偏这是她娘,又占着理儿,她也不能反驳,干脆直接往地上坐去,试图转移火力。
“阿娘,我可是没跟阿爹说做生意呢,我只是说今夜不回家。”
张氏立马就往云胜华看去,云胜华顿时变得磕巴起来,他……他……他这是做错什么了?他不就是想张氏不要多想,安安心心歇息么,哪里就会想到这两人竟有如此熊心豹子胆,敢去抓人贩子呢。
云苓自也是知晓云胜华冤,待张氏的火力稍稍从她身上转移之后,就又帮着云胜华解释道:
“阿娘,阿爹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将心比心,我也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毕竟这可是件大事,要是在中途泄露了消息,那些人贩子跑了,那些小娘子被卖到别处去,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实话说,自从那次被人贩子拐走之后,在我这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我怨恨那些人贩子,我要将他们都抓起来绳之于法,才能让我和过去那个只有六岁的我,一个和解,也让阿娘,与过去和解。”
张氏的眼眶湿了,她何尝不痛恨人贩子,但她更害怕云苓再次被人贩子给抓了去,眼下听着这番言论,她似乎意识到云苓,好像真的长大了。
她连忙将云苓给扶起,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只顾着发怒,并未检查云苓有没有受伤,碰到哪,磕到哪,便急忙询问道:
“与那些人贩子纠缠的时候,你可有撞着哪里,磕着哪里了?”
云苓捂住微微发疼的屁墩子,摇头道:
“我没事,只要是姑出的力,姑可是一个敌十个。”
这下轮到云老娘抓住云若春来看,左看看,右观观,
“春姐儿,你可有受伤?”
“没有,娘别忘了,我可是连野猪都能打死的,区区几个畜生,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我是明日就要到县衙任职,怕是不能久住家中了。”
场上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今夜这顿晚膳,各人不喜不悲,虽不至于哭丧着脸,但也开心不到哪里去,特别是云若夏,虽说云若春去了,她便能一人住一间屋子,只是这么多年她们都住在一处,如今突然少了一个,另一个能开心到哪里去。
云若春努力咧出笑容来,解说道:
“瞧瞧你们,我这是到衙门上工,不是被卖到衙门去,一个月还能有三日休沐假呢,到时候我就骑着零八四六回家来。”
云老娘只觉得今日张氏炒的肉发酸,任她嚼在嘴里,那是愈发的酸涩发柴,难以下咽,
“这衙役可不是好做的咧,而且你是新来的,那些苦的重的活,定是让你干的。”
“那是自然的,谁都有这个过程,我自是接受的。”
“你接受接受,当衙役遇到歹徒,还要冲在前头,冲锋陷阵的,你虽是劲儿大了些,可也难敌兵刃锋利,这可不是一门好活计。”
“可做哪门活计不危险的?”
云若春把夹起的肉放回碗里后,继续说道:
“苓姐儿跑青城不危险么?夏娘为着三五子与人争论,不危险么?初姐儿到仁安堂去面对情况不明的病人,不危险么?人只要活下去,就跟把刀架在脖子上一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云老娘咽下那块发酸的猪肉,抖着手又将碟子里的酸菜都扒拉到碗里来,打趣儿道:
“你自是上过一两年的学堂,学着满脑子的歪理,我是说不过你的。”
“娘,我是真心喜欢做这门子活计的。”
这话一出,云老娘是彻底没辙了。
她自认在两个女儿中格外偏爱云若春,只因她这春姐儿太苦,生下来一身蛮劲儿,遭尽别人白眼非议,
明明样貌不差,却没有儿郎瞧得上她,可她偏偏又很懂事,帮衬着家里头忙活来忙活去,就算是夏姐儿经常耍滑头偷懒,她都没有半句怨言。
眼下她的能力被别人看到,被别人认可,不再充当别人眼中的怪胎,也算是一件好事,她该高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