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依然觉得北京很大,但北京大得太拥挤,挤得天空都只剩下一小块。
他们一个在国境线五千海拔野风乱吹,一个在四号线等待开往安河桥北。
地铁呼啸而过的风掀着许南珩的刘海,这才几天,他就开始想念草原。忽然之间,就在被地铁风吹到的霎那,他理解了视频留言区里的那位“点赞十万就离职去拉萨”的仁兄。
此时此刻,他无比想听一听藏南高原的风声。于是在地铁涌来的风中,他没有随着人群进进车厢,他站在原地打了个电话,由于对方信号不佳,方识攸不一定能接通。
连等待的“嘟”声都延迟着好几秒,通了,那边很快接起来。方识攸声音有些沙哑,但接通的瞬间绽放出欢欣:“许老师!”
他应
道:“嗳,方大夫。”
接着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他依稀听见方识攸在问他“是不是有点不开心”,他“嗯”了声,方识攸说“你等一下”。
然后下一刻,手机听筒沉寂了一个眨眼的时间,随后,他站在四号线,听见了熟悉的、壮阔的山风。网络信号奇迹般地瞬间畅通,他甚至听清了方大夫白大褂在风里猎猎作响。
方识攸打开免提,举起手机。
喜马拉雅北麓的风吹不到北京,藏南高原的晚星照不进四号线。但方大夫做到了。
直到信号自动切断电话,许南珩慢慢将手机拿下来。下一班地铁来了,他给方识攸发过去一条微信。
[谢谢方大夫,感觉好多了,实乃神医。]
他特意贫了一下,来表示自己真的心情好多了。
然后揣上手机进地铁,他要去北大东门,他爸爸今天赶高铁,太堵了,车撂那儿改坐地铁了,他去把车开回家。
许老师开着他爸爸的车堵在原本该他爸爸堵着的路,北京的天暗了又暗,然后城市里亮起大片的灯,晚上也是明晃晃的。
堵车时想着一会儿吃点什么呢,五道口的麻辣烫,东直门的串串香。然后想起来家里还剩了点儿牦牛肉,于是打算回去拿它下碗面得了,方识攸就这么做过一碗牛肉面。
因为时间还处于暑假,所以北京哪哪都是人,和另外三位支教老师的聚餐计划终于定在了一个傍晚。
这天许南珩出门的动力是西藏自治区中考可以查分了。
他从清晨八点睁开眼就给索朗措姆发微信打电话,问达桑曲珍查没查分,确实需要分散一下注意力。
索朗校长一边要安慰同样焦虑的曲珍,一边要给许南珩解释说并不是系统一打开就能查到的,这个公布时间每个县市不一样。
于是许南珩出门了,在暑假笼罩下的北京城,勇敢地挤进五号线,与三位老师们汇合。
四个人在雍和宫F东南出口碰头,一路上那地铁里给许南珩挤的,他感觉在地铁车厢里的这些人,活像胖胖的猫罐头,肉酱。
原本出门一趟,许南珩已经把查分这事儿放一放了,结果谭老师迎面就是一句:“分查到了吗!?”
许南珩:“……”
一行四人虽然在雍和宫站碰头,但今天不去雍和宫。人太多了,排队排了几个弯儿。他们直接去斜对面的胡同,在胡同里挑了家咖啡厅坐一坐。
许南珩焦虑地抖腿,苏雨和戴纪绵分着吃一块小蛋糕,因为许南珩抖腿控制不住的逐渐猛烈,戴老师挖一块蛋糕被抖掉回盘子里两次。
“许老师你是踢着电门了?”戴纪绵问。
“哟。”许南珩停下了,“实在是太急了,索朗校长还没回我微信。”
戴老师:“你微信发出去多久了?”
许南珩:“足足三十五秒了。”
戴老师:“……”
苏雨说既然等查分,那不如去拜拜孔庙吧,也不远
。
十多分钟后。的确不远,正因不远,所以提前看见了队伍。
一行人又沉默了,七月末的北京好像更热了。
最后决定去合生汇,一间挺大的商场,在里面找个餐厅吃点儿然后逛逛。
席间许老师感叹,果然是假期,318川藏线都堵得一动不动了。他把手机给他们看,是方识攸分享过来的一个视频,318国道上车主们在路边打牌。
饭刚吃完,索朗措姆发来了微信,是个表格,达桑曲珍超常发挥,排名有望进拉萨的重点高中。
这天晚上,方识攸在村庄小医院做工作总结。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之后,医生们最后去几位村民家里做最后的复诊。
方识攸和顾老师买好了机票,从拉萨飞回北京,他的车暂时留下,援藏医疗队还有几位同事在附近县城帮忙手术,之后他们开方识攸的车回北京。
方识攸离开村庄的当天,索朗措姆和村民们送别了援藏医生,她请方识攸代自己向许老师问好。
几天后,方识攸和顾老师一班飞机,从贡嘎机场起飞,经过高原群山上空紊乱的湍流,在重庆转机。由于高原生活太久,骤然进入平原,父子二人都出现轻微的醉氧,等待转机的时间里在休息厅的沙发上眯瞪了一会儿。
方识攸的身体素质还不错,睡了半个多小时就缓解了。他醒了之后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