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十一点四十五分。
“呜——呜——”鸣笛声连续传来,“突突突”的轮机轰鸣声也是再次响起,为锦森印刷厂运输原材料的小火轮驶入南岸码头。
南岸码头是临城最为繁忙的码头,每天都有很多停靠码头装卸货的货船,这些货船都要在码头上接受检查。
而执行检查任务的是隶属于港务局下属的一个警察队。
锦森印刷厂的管事侯亮带着一众手下,匆匆地赶到了这里,他们要在这里接手这批原材料运回厂子里的仓库。
之所以是匆匆赶来, 主要是因为在汽车在来码头的路上撞了一辆黄包车,双方扯皮了好一段时间,这才有些耽误了。
侯亮是个身高不到一米七的胖子,走起路来呼哧呼哧直喘,额头上的汗珠子噼噼啪啪地直往下掉。
等他到了码头区域,手下一个叫作翁伯贤的过来报告道:“侯管事, 情况有变化,咱们的船到了,可是码头上的装卸工人却被人抢走了!”
“什么?”侯亮顿时心头一惊。
这次他前来亲自接货,是因为这批货里有从上海走私来的货物。
在一号码头,锦森印刷厂早就买通了警察队的队长李松年和副队长杨文虎,一般的查验就是走过场。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就连码头上的装卸工人也是相对固定的。这些工人平时拿了他不少的好处,也不会到处去乱说。
“什么人抢了咱们的人?对方是什么来头。”侯亮问。
翁伯贤苦笑道:“我本想去问李队长的,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手下那几个警察拦着我,就是不让我过去。”
侯亮眉头紧皱,李松年这条关系也保持了两年多了,给他的孝敬和好处就没有断过,锦森印刷厂的货物在一号码头一向都是畅行无阻。
虽然平时都是他自己跟李松年打交道,翁伯贤替自己跑腿,可李松年对翁伯贤也还算客气,今天竟然拒而不见,实在是太过于反常,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批货物至关重要, 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侯亮不敢耽误,马上带着人来到了前方警察设立的岗亭卡口。
侯亮见站岗的警察都是熟人,可当他们到了近前时,还是被警察给拦住了。
侯亮心中焦急,但还是赔笑道:“众位兄弟,辛苦了,我是锦森印刷厂的侯亮,咱们之前经常见面的。今天这是什么情况,你们李队长在哪里,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钞票,塞到了一个姓何的老警察手里。
“何警官,通融通融,厂子还等着原料开工呢,实在是耽误不起啊!”
锦森印刷厂在临城的规模也算是能排进前三的,生意兴隆,很多学校、报馆都是他们的主顾,所以对印刷油墨、纸张这些原材料需求量极大。
老警察不着痕迹地将钞票塞进了口袋里,脸上的褶子一抖,笑道:“原来是侯管事, 你这是又亲自来接货了?”
好么,钱收了,事没办,连个最起码的态度也没有。
这些警察都是老油条,不能得罪,侯亮忍着心中的怒气,脸上依旧带着笑说道:“何警官,李队长那里……”
老警察装出一副恍然的模样:“哦,你是问李队长啊,李队长他……他……”
还故意结巴了,侯亮无奈之下又掏出一叠钞票塞了过去。
老警察笑得满脸褶子,有些神秘地说道:“从上海来了一批货,压船的是个富家公子哥,上面打过招呼的,我们李队长在那里陪着说话呢!”
富家公子哥?
侯亮松了一口气,看来之前自己有些多疑了。
这年头,从上海来临城做生意的可不少,他见过很多富家少爷满怀信心地到了临城准备大赚一笔,可不少最后都是赔得一塌糊涂。
上个月有个从松江来的富家少爷,运来了满满的一船大米,可在运输的过程中船舱漏水,一船的大米都给泡了,好在人和船最后都没事,不过要说赚钱就别想了。
这些富家少爷也就是拿着自己老子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挥霍,他们哪里会做什么生意?
侯亮道:“既然是这样,能不能让我过去,我也正好认识认识,将来说不准还能合作呢!”
商人逐利是天性,侯亮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而且,谁不喜欢跟冤大头合作做生意?
何警官拿了好处,也就不再坚持,而是点点头道:“那行,我就擅自做个主,让你过去!”
侯亮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将来生意做成了,少不了又得给他意思意思。
他对这个见钱眼开的老警察虽然从心里厌恶的很,但转念一想,要是所有的警察都是收钱办事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钱对自己来说,虽然也重要,但还不是最重要的。
侯亮很快来到了码头上的警察队值班室,这是一座二层简易小楼,矗立在码头上显得孤零零的,很是突兀。
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有人在说话,往里一看,李松年、杨文虎和一个姓朱的警察正陪着一位年轻男子愉快地交谈着。
侯亮当时并没有直接迈步进去,而是又往后退了一步,蹲下身子去鞋带